“不悔。”

“人间，神君知道的，阿白向来恋慕人间，只有人间才会有醇酒一般浓烈的情，阿白羡慕人有生生世世的轮回。”

景殊其人，如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初见则若披云雾睹青天，令人见之忘俗。正因如此，见过景殊的人，却忘了其实景殊也生了一副绝好相貌，眉毛细长似柳叶，斜挑慵懒的丹凤眼，唇角天生自带一分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任是无情也动人。

“可妖若投胎，要历经无数轮回方可做人。你不悔？”

景殊闻声转过身来看着她，话中有笑音：“怎么不叫我‘喂’了？”

“早知神仙都是无情的，我以为你不一样。”

“阿白，不要赌气，等此间事了，我便留在夙玉陪你。”

伺候她梳洗后，绿岚没有替玉井梳上孩童惯有的双丫髻，反而是弄了个苞头，别上两个毛茸茸的猫耳，又是另一番的俏皮可爱。穿上衣服的玉井站在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粉粉的小脸，鹅黄色的衣裙，再加上头上毛茸茸的小耳朵，有点说不出话来，好看是好看，只是有点……

“有修仙一途，仙道永恒。”

景殊看着她从晃神到嗔恼的一系列表情，有些失笑，却也见怪不怪，只是心头微讶，她反应很快。

红隽挥退小丫鬟后和绿岚一同引着苏玉井前去吹烟台。一路上三人分拂柳，逶迤前行，玉井趁机打量着昨晚没看仔细的院子，这才发现这貌不惊人的院子其实是个园子。

听说修仙之人术法有成后能够做到容颜不老，难道景殊，也是说书人口中下山渡人的仙长？可是仙长们难道不应该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玉井想不通景殊到底是什么人。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竹林，整个布局错落有致，虽然自己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家手笔了。又绕过一座假山，远远看见一座不高不矮的阁楼矗立在烟波缭绕的湖中心，却没看见通往湖心的桥，玉井有些纳闷。

“阿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舍小我，成大我，方是有情。”

听见鸟声啁啾，玉井掀开被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一夜静止的空气流通。清晨的阳光淡淡的正好，玉井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清早的天色。晨风吹进屋内，带来草木特有的清新。知道以后也不用再闻桥洞下面那带着水腥味儿的风，玉井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会因为太重而从荷叶上坠入湖中，玉井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些碗大的荷叶，能够支撑着一个人的重量而不倒，想来是有人在上面施了术法。

转身看向湖面，对身后的玉井道:“到我身边来。”

想来景殊应该在上面等自己，玉井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脚步向阁上走去。底下几层都没有人，直到走过第四层阶梯的拐角，才看到景殊凭栏而立的背影。

“可你是妖。”

“你知道的，阿白修不成仙。”

“如果是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神君，阿白已等了你上百年。可阿白只终归是个小妖，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