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温热,触感清晰传来。
洛璃微微一颤,酒壶差点脱手,却被他稳稳托住。
“它在,我便能寻到你。”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著极重的重量,“无论天涯海角,黄泉碧落。”
洛璃感觉手腕被他握著的地方滚烫一片,那热度顺著血脉一路烧到心口,將那枚冰冷的魂引也变得温暖起来。
她望著他眼中的坚定之色,所有的彷徨,似乎真的被这目光和言语驱散了。
“好。”她重重地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將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直衝喉咙,却化作一股无畏的勇气,“无论天涯海角,黄泉碧落。”
两人的手在树下紧紧相握,目光胶著,周遭的喧闹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喂喂喂!那边的两位!”瀋抚州大著舌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望,“寿星怎么能偷懒!阿璃,快来,牧泽这小子耍赖,你得帮我罚他三杯!”
蓝瀟瀟也笑著跑过来拉洛璃:“就是就是!”
帝玄溟鬆开了手,眼底的柔光未散,对著洛璃微微頷首。
洛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脸上重新扬起明亮的笑容,被蓝瀟瀟和瀋抚州簇拥著拉回了热闹的中心。
“来了来了!”
杂乱却並不吵闹,再次盈满了小小的院落。
酒罈空了一个又一个,连平日里克制的洛祁也被气氛感染,多喝了几杯,苍白的脸上透出些血色。
连帝玄溟也被牧泽和夜逸尘半拖半拽地拉入了酒局,虽依旧话少,但面对递到面前的酒杯,也未曾推拒。
不知何时,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牧泽抱著酒罈子靠在石凳上打起了呼嚕,夜逸尘趴在石桌上,嘴里还嘟囔著“再…再来…”。
安书雪和蓝瀟瀟头靠著头,坐在台阶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小声说著什么,脸上带著酒意和淡淡的惘然。
月寒川、北冥羽、莫一舟和凤无痕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是深深的疲惫,嘴角却带著一丝满足的弧度。
洛璃也感到酒意上涌,头有些发沉。
她环顾四周,看著这些在生命中最重要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一种饱胀的酸楚的情绪堵在胸口。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她抬头,是帝玄溟。
他眼中也带著微醺,却依旧清明。
“累了?”他低声问。
洛璃摇摇头,又点点头,靠向他坚实的臂膀,汲取著那份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看著沉睡或微醺的伙伴,看著父亲,最后目光落向远处城墙方向。
那里,巡逻灵师的光点依旧在夜色中坚定地移动著,如同一条不眠的火龙,守护著这片灯火,也守护著这短暂偷来的安寧。
“真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一点。”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嘆息。
帝玄溟没有回答,只是揽著她的手臂收紧了些,目光也投向那预示著风暴的远方夜空。
夜更深了,寒意渐浓。
几盏灵灯的光芒也变得微弱。
院中,杯盘狼藉,酒香未散。
或倚或靠的身影沉浸在短暂的安寧或沉睡中。
这份在危机边缘强行聚拢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倔强地燃烧著。
洛璃靠在帝玄溟身侧,感受著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洛璃先醒了。
被清晨的寒风一吹,意识清醒了大半。
她轻轻挣开帝玄溟的怀抱,他守了她整夜,墨色衣襟上落著几片晨露打湿的灵树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院中的喧闹早已沉寂。
洛祁坐在石阶上,背脊依旧挺直,只是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颈间的黑气在晨光里显出狰狞的纹路。
洛璃蹲下身,將自己的披风解下,轻轻盖在父亲肩上。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肩头时,洛祁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只低声道:“去吧,爹在这里守著。”
她喉头一哽,点点头,转身时撞见帝玄溟醒著的眼。
他没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晨露的寒气。
两人並肩走上城墙时,巡逻的灵师正换岗。见到他们,原本疲惫的眼神都亮了亮,齐齐躬身行礼。
洛璃“嗯”了一声,目光投向极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的天幕正诡异地暗沉下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泼上了浓墨,连初生的朝阳都被吞去了大半光芒。
最后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