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按照他原来的性子,自是不管他人议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自由自在,可那时听身边侍从穿云的话,京中的娘子们总归喜欢文雅规矩的郎君,所以他留了心,在衣冠上便着意收敛。
这回将许久不戴的耳坠重新拿出来,那连接的绿松石被打磨的锃亮,莹莹如同家乡的湖水。
李炤忽然有些怀念康川。
但如今的他有什么颜面回去,更别提重又戴上家乡信物,并不是为着悠长的思乡,而是自己不可言说的隐秘私心。
他耳根染红,听得外头侍从的催促,定一定心神,大步跨出去。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重逢之时会是怎样的场景,该如何的说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马车车壁喃喃,将穿云吓得不轻。
这一切在瞧见那人的瞬间,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任凭他如何搜肠刮肚,也张口结舌,仿佛将嘴丢到不知何处地界,寻不回来。
房妧的气色相较他去北疆之前,好上许多,原先因为生病而终日苍白的肌肤,虽然还是白皙,但已经莹莹有光,如同羊脂白玉。
乌黑的发丝高高的挽起,戴着一整套的玉色头面,步摇钗环玲珑,却并不显得繁杂,反而因为那如画出尘的眉眼,更添清雅。
碧青的罗裙外罩着同浅绿的丝绸,风拂过,仿若轻云出岫来。
她含着那浅淡的微笑,虚虚扶着崔皇后,面对前来问安的命妇娘子,进退得宜,丝毫不错。
那温柔和煦的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是相同的,好像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临山不乱,宽容以待。
对他,也是如此吗,并无不同。
有命妇带着自家的儿女小辈前去,不知说笑什么,几位长辈便都笑起来,打趣的目光在那郎君与她之间绕圈。
那郎君面红耳赤,带着倾慕的眼紧紧跟着她,她抿着唇,微微垂首,仿若夏暮青莲,秋日芙蓉,婉约而有着小娘子的羞怯。
李炤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直到穿云在身后扯一扯他的衣袖,他犹自蹙眉,“什么?”
穿云一见自家郎君的模样,便知他是因为那边的房大娘子,但这可是宫宴之上,他总不能让自家郎君失态,便小声的附在他的耳边,“郎君,陛下将要驾临,今儿您可是有大造化的,赶紧回坐席之中罢。”
李炤点点头,却是脚下生根,放在身侧的双拳蓦然发紧,迸出几条青筋。
穿云急慌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房大娘子身边聚集起几位老熟人。
这等盛会,魏王孙李熙与崔氏杨氏的郎君,自然是不能缺席的,此刻李熙与崔润,一左一右站在房妧的身前,好似要将她全部的心神占据。
妙年郎君娘子,俱都貌美出众,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副出尘绝艳的画卷,使人不自觉的为之吸引,连谈笑的声音都低下去,恐惊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