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止住话头,饶是在房妧这里,他也不敢将余后的话说出来。
那两人的确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不会接受等闲人的命运。
房妧不由得抓紧手中的书卷,纸张团起而发出的摩擦之声,清脆的回响在屋内。
良久,房妧抬眼看着崔润,语气平静宁和,“想必如今,表哥不会再回到他们那边罢?还是与我一起忠于今上?”
她鲜少坦白说出这般涉及朝政之事的话语,如今字字吐露出来,却是令崔润心神一震。
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连带着要询问他的立场,以决定之后的道路。
崔润那张美如好女的脸庞,从来都是颜色鲜亮,第一次那样的惨白无色,比重病在身的房妧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眼睫不住的震颤着,似乎下定决心,定定的回望自己的表妹,“我自忠君爱国,不可更改,其余乱臣贼子,当得而诛之。”
崔润终究是世家精心捧出来的郎君,便是自愿历险吃苦,为大计委曲求全,不计较细枝末节,但本性仍旧是对那些并不习惯的。
若说先前是抱着一颗要成就大业的心,故而能将所有的不适统统扔下去,如今崔润再没有隐忍的必要,更不说他又被狠狠的欺骗,心中
郁气丛生,被欺辱之耻,决定了他永不会再与谢俞他们为伍。
“想来也是可笑,”崔润摇头自嘲起来,“我忙活半生,一事无成不说,还颜面尽失,实在是无颜在世。”
他还从来没有那么惨痛的失败,自小他就因为聪颖而被捧在手心,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必定是人群中的主心骨和领头人,还是头一回这样的挫败。
房妧静静的看着他,为崔润奉上一杯温热适口的茶水。
倘若她遇到如崔润这般的事情,恐怕要比他还要崩溃难以自持。曾经以为的真实一夕之间全部坠为虚无,亲长师友都是虚情假意,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有哪一分是真,哪一些是假。
或许她第二日便要自刎于世,长长久久的脱离这污糟不堪的世间。
幸好,她所珍重的亲长,都绝不会对她有所欺瞒,不会对她无情无义。
否则她赖以生存的根基一朝毁灭,她怕是要心生俱毁。
崔润脸上的自嘲苦笑一直僵硬在面孔之上,仿佛已经凝固成为他与生俱来便存在的东西,他的眉间紧紧的皱着,未曾有片刻的缓和。
他默然从房妧手中接过茶水,缓缓饮入腹中,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肚腹,使得他那颗被冻得坚硬而冰凉的心,感受道微微的暖意,逐渐的融化起来。
“表妹,唯有你知我。”他忽然生出感慨,望着房妧,眼中是无限的感激和些微流泻的信赖,“若是无你开解相伴
,我不知如今如何自处,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