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好大一个『惊喜』
这样的厚葬之风,也並不是只存在於贵族、特权阶级,而是由上而下的。
——天子驾崩,有国丧规格的庞大陵寢,琳琅满目的陪葬品。
以至於太宗孝文皇帝临终前,仅仅只是留了一封『朕的后事別太靡费』的遗詔,就感动的天下人眼泪直流。
因为在天下人看来,这是太宗皇帝在委屈自己,是通过放弃在地底下的富足生活,来给人世间多留下一些財富。
诸侯王有诸侯规格的丧葬规格,同样有王陵和价值千万金的丧葬用品。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无疑便是梁孝王刘武的梁王陵。
为了在地底下,也能和心爱的王后约会,梁王刘武非但在自己的王陵中,建造了气势磅礴的梁园,还专门在自己的墓室和王后墓室间,留了一条通道。
梁王墓內甚至还有马桶!
至於陪葬品,单只是坊间传闻,便是价值数万金的庞大財富!
若非先帝顾及政治影响,將『梁王陵规格直逼天子陵寢』的消息压下,还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轰动。
再往下,也同样是各个阶级,都有各自的厚葬方式。
武將陪葬昂贵军械,文官陪葬稀有书简。
还有商人、工匠,也都会根据各自的职业和人生经歷,而陪葬对应的稀罕物件。
甚至就连农民!
就连最底层的农民,都会为了厚葬父祖,而变卖大半家產,为的,却仅仅是给离世祖先的墓室內,留下一块金子。
为什么?
为了祖宗在地底下不受委屈,不至於『没有钱』……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被时代所裹挟。
哪怕自己能想得通、想得明白,能有『厚葬无用』『与其厚葬自己,还不如给子孙后代多留点財富』的觉悟,也还是没用。
为了不被整个社会指责为『不孝』『不敬先祖』,孝子贤孙们也依旧会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儘可能將父祖的后事直白的更阔气、更昂过一些。
就说当年,太宗孝文皇帝临终遗詔,交代即位的孝景皇帝:朕的后事不可太过靡费;
以至於百十年后的西汉末年,起义军打到长安,恨不能把所有皇陵都给掀个底朝天,却愣是对太宗皇帝的霸陵秋毫无犯。
说这是起义军尊重、敬畏太宗皇帝,也没错,但也不尽然。
——真正让起义军不去动霸陵,不去扰太宗皇帝清静的,恐怕也有霸陵內没啥值钱的丧葬品的愿意。
却鲜有人知:当年,为了应对太宗皇帝留下的这封遗詔,先孝景皇帝刘启,那也是伤透了脑筋的。
因为在当时,先帝老爷子若不遵守这封遗詔,那就是悖逆太宗皇帝——而且还是『悖逆先帝』这一范畴中,最为严重的:悖逆先帝遗詔。
可若是遵守,那就是薄待亡父,没能厚葬亡父,在这个时代属於绝对意义上的不孝!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搞得先帝老爷子头疼好几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薄太皇太后站了出来,以『先帝生母』的身份给先帝老爷子解了围。
薄太皇太后说:既然先帝有此心愿,那皇帝作为儿子,就不该违背亡父临终前的嘱託。
至於天下人『不孝』『不敬亡父』的职责,皇帝大可不必担心。
皇帝並非不孝,而恰恰是因为太孝顺,所以才不敢悖逆先帝的遗詔。
厚葬亡父,乃是世人认同的『民孝』;
遵从亡父的临终遗愿,不悖逆先皇遗詔,才是天子应该做到的『帝孝』。
最重要的是,薄葬太宗皇帝,是在全太宗皇帝『仁义爱民』的好名声。
若皇帝固执己见,非要厚葬太宗皇帝,那就是在有伤太宗皇帝遗德,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如此,先帝才总算是心里有了谱,满是羞愧的薄葬了太宗皇帝。
可说是薄葬,也並非草草了事。
而是把原本应该陪葬金石珠玉的部分,都替换成了看似不那么靡费,实则开销也小不到哪里去的陶器、木器。
为什么是看似不靡费,实则可能更贵?
很简单的道理。
原本陪葬一块金子的地方,替换成几件陶器;
这就等於说,原本只需要费一块金子的地方,变成了需要几个工匠,以天子陪葬品的规格,去精雕细琢几件陶瓷器。
再比如,需要一块珠玉的地方,换上了一件名贵木材製作的饰品。
原本只需要付出一件价值几十金的珠玉,结果替换后,光是名贵木材就了几十金,雕琢、製造的人工费用还得另算……
厚葬之风,是汉家仅有的几个弊病、不良社会风气之一。
刘荣想过改变,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猛烈手段,只能採取更温和的引导,来费百十来年,慢慢转变天下人的看法。
毕竟祖宗这个东西,在华夏的意义实在太过特殊。
饶是贵为天子,刘荣也不该轻易动手。
说回正题。
在这个人人都忙著厚葬先祖的时代,曾经担任太尉平灭吴楚,而后功成拜相的周亚夫,自然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周亚夫的儿子,更不可能免这个俗。
周亚夫心底,对先帝、对当今刘荣都还有些抱怨,认为自己没有得到功臣应得的待遇。
周亚夫的子嗣、亲族们,更是对此颇有微词。
於是,隨著周亚夫年事渐高,且动不动就抱怨『活著没意思』,周亚夫的儿子,自然就开始准备起了周亚夫的丧葬用品。
作为武將,尤其还是做过太尉的顶级武將,周亚夫的陪葬品,自然也就少不了军械了。
前文提到,队率司马一级的陪葬品,便要有剑、弓各数件;
校尉一级则在此基础上,另外加几杆戈、矛。
都尉一级,更是要甲、剑、弓各一,外加其他能体现兵种的昂贵军械。
而周亚夫和都尉一级之间,差的那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汉军制,伍长率兵五人,什长率兵十人,屯长五十,曲侯一百;
队率司马五百,校尉一千,都尉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