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过来拿。东西没有经过处理,上面有印记。”
“我有经验。”赵廉点点头,“孙小姐,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先告辞,明天再来拜访。”
“我送你。”
赵廉被送到店门口,却没有急着走,又同爱丽丝对上话。
“费雷拉小姐,我手里有30万包美国烟,100法郎/包,你要不要接手?”
“奥利空军基地?”
“是。”
“给我半天时间,我联系买家。”
“好。”
弹指一挥间,赵廉来到一区的中央市场。
这个市场被称为“巴黎的胃”,是当下欧洲最大的食品批发市场,与巴黎人的吃食有关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快到六点,餐厅采购的时间已到末尾,仅做批发的店铺、摊位正在收档,不勤快的零售摊主正在支摊,起得早的市民在摊位前转悠,一边看,一边划算自己的生活费能买些什么。
也有一些自我感觉不体面的妇女用头巾将自己的脸包裹严实,从批发摊上拿走一些被挑拣出来的瑕疵菜。
世界很烂,却也不乏修补之人,哪里都会有人情味。
“高汤精,来自东方的神秘高汤精,撒上一点,会让你的土豆炖马肉鲜美无比……女士,我们在搞试吃活动,带一点回去……法国佬,唔识做。”
一张很法国的面孔,再遇一个不给面子的妇女时,略带一丝气馁地吐槽。
他是罗伯特·杜邦,金季商行子公司金季贸易旗下金料(golden condiment)的总经理。
他是法国走私商在塘西一夜风流的产物,他爹人还不错,没有提起裤子不认账,出重金替他娘赎身,将娘俩安置在香港,他爹回西贡接着做走私生意。
他七岁那年,娘俩被接到西贡,过了十来年大少爷的日子,接受了良好教育,然后他爹孤注一掷参与一笔大走私生意,结果是人死了,钱也没了,娘俩流落街头。
罗伯特混蛋了两三年,由他娘重操旧业养活,然后大彻大悟,洗心革面,做起了西贡、香港、巴黎三地之间的粮食贸易,被金季商行看中,连生意带人一起吸纳。
金料,即金季调料,起步阶段主要向欧美出口亚洲的调料,如八角、椒、酱油,咖喱粉、姜黄、小茴香,鱼露、肉桂、黑胡椒,肉豆蔻、椰浆粉,山葵粉、海苔。
顺便帮忙推销兄弟单位的牌子货,如食也高汤精、水仙豉油。
赵廉来到金料的店铺门口,冲杜邦递出一支烟,“杜经理,食烟。”
“赵总。”杜邦回应一声,接过烟,“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赵廉拿出打火机,帮杜邦点好烟,自己也叼上一根,吸了一口后,说道:“巧克力好卖吗?”
“很好卖,一天能卖出去四五箱。”
“等下列一个单子,没卖掉的我带走。”
“不卖了?”
“不卖了。”赵廉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个马口铁罐,“巧克力我重新找了一个渠道,食也那边想让我们商行推销一下这个。”
杜邦接过一看,“八宝粥?”
“嗯。”
杜邦凝视手里的铁罐,蹙眉道:“怎么定位?便捷食品还是甜点?”
“你手里的是八宝粥原版,过几天会送过来法式改良版,原料是燕麦、红豆、香草、蜂蜜,两个版本可以应对便捷食品、甜点、病号饭多种需求,食也那边的意思是都尝试一下。”
“看市场反应再定位?”
“是的。”赵廉颔首,“如果推销不动,可以作为赠品送出去,然后跟踪一下反馈信息,口感、冷食或热食、二次烹饪方法这些。”
“我不看好八宝粥在法国的销路,但会认真推销。”杜邦将铁罐放到一边,挨着赵廉小声说道:“金料在果阿遇到一点麻烦,需要商行帮忙解决。”
“金料有麻烦,你应该向萧总汇报。”
“事情不方便向萧总汇报,被派去果阿的郭世安走捷径,找曹查理合作,被摆了一道。”
“原来九龙仓的那个曹查理?”
“就是那个macanese。”
“他回果阿了?”
“十几年前就回去了。”
“难怪后来听不到他的消息,他在果阿混黑?”
“他白过吗?”
曹查理,葡萄牙名何塞·玛丽亚·德·索萨,父亲是葡萄牙军官,母亲是印裔潮汕移民的后代,两人在果阿结合,曹母怀孕期间,曹父被轮换到澳门,于是,他在澳门出生,成了澳门土生葡人(macanese)。
二十年代中期,香港那边谁也不清楚曹查理因何原因家道中落,他到了九龙仓码头做苦力,身为异类自然遭排挤欺负,但他天赋异禀,勉强够得上“天生神力”的形容,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又所谓拳怕少壮,他数次被围攻都能杀出一条血路。
那会的社团又比较依仗义字招牌,就因为人家是异类,就因为人家能打,就耍阴险手段弄人家,好说不好听呀,就这么着,曹查理在九龙仓站稳了脚跟,渐渐跟着社团走私黄金、鸦片。
赵廉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自己所知关于曹查理的信息,问道:“曹查理在果阿还是玩走私?”
“我知道的信息是1942年他利用日军封锁印度洋的混乱,组织渔船从缅甸走私橡胶到印度,赚取第一桶金。
1947年印度独立后黄金进口税暴涨,他垄断迪拜至果阿至孟买的黄金走私路线。
现在,果阿的斯里兰卡肉桂、印尼豆蔻走私都被他控制。”
赵廉若有所思道:“怎么被摆了一道?”
“郭世安借曹查理的渠道从泰米尔纳德邦走私一批姜黄到果阿,却在印度达尔马普尔检查站被扣了,那条通道是曹查理走私的主要通道,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出事,而且事后郭世安去疏通,阿差却是油盐不进。”
赵廉淡笑道:“你们没有满足曹查理的胃口,他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