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新的?”
“没有,一直等着你呢。”
“知道李湄和洪波到哪一步了吗?”
刘琦摇头,“具体不太清楚,大概二十天前在街上遇到过,两人坐在黄包车上,有说有笑的。”
“哦。”冼耀文沉吟片刻,“还是太年轻啊,我原本想让她锻炼一段时间,就提到公司核心管理岗,看样子还得再观察观察。”
“你对李湄会不会太偏心?”刘琦酸溜溜地说道。
“我和她又没私情,何来偏心一说。”冼耀文在刘琦的腰上拍了拍,“坐过去。”
“哦。”
待刘琦端坐会客椅上,冼耀文接着说道:“李湄念过大学,知识面比较广,有做管理岗的潜力。但女人有通病,容易情绪化、感情用事,她好像不是例外,如果她能像你就好了。”
“我怎样?”
“目的明确,从男人身上获得好处。”
刘琦噘嘴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形象?”
“是的。”冼耀文颔首,“但我并不认为你这样不好,特别是当我们的利益一致时。你是公司的艺人,于公我希望你大红大紫,为公司赚更多的钱,于私我们也算好过,而且后面难说不会再好,我自然希望你的生活能好一点。”
“那你不帮我多写几个剧本大纲?”
“公司的女演员里你的演技数一数二,我看好你未来的成就,但你需要慢慢沉淀,戏一部一部拍,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缺钱跟莺莺说,让她帮你多安排点活动。”
“蓝姐的心思都放在张仲文身上,哪里顾得到我。”
“你再酸溜溜的,我给你两巴掌,公司给你安排住别墅,我又送你车,推着你往前走,你拍一部就不拍了,还敢埋怨我不给你机会。”
刘琦低下头说:“我不想拍风月片。”
“我又没逼你非得拍,但你心里也要有点数,要说偏心,我一直对你很偏心,别再想着乘胜追击,收敛一点。”
“听您的。”
“嚯,感情您也是四九城儿的老街坊,我都快忘了这茬儿。得嘞,都是打四九城儿来的,硌硬话儿全当芝麻酱拌白,糊弄嘴儿玩。”
刘琦咯咯笑道:“我跟李湄压根儿没梁子,您甭跟这儿递台阶儿。”
“得嘞,您老的事就聊到这儿。我听说袁经理没把持住,被司马音给拿下了?”
“袁经理没你的道行,被司马音拿住了,前些日子闹腾过,这些日子混进了剧组,消停了。”
冼耀文轻笑道:“读书人全身都软,就一张嘴硬,第一个就碰到难缠的玩意也好,往后不至于进退失据。”
刘琦诧异道:“你不准备训斥袁经理?”
“为什么要训斥?”冼耀文站起身,“他身在百丛中,要求他片叶不沾身是不人道的。开车了吗?”
“开了,你要出去?”
“有点事。”
跑马地,奕荫街。
这里是香港的传统高档住宅区,分布着不少电梯洋楼,有一些前清遗老居住在这里。
奕荫大厦,奕荫街上的高档公寓楼,建成于三十年代,租金高昂,月租500元至800元不等。
冼耀文进入大厦,搭电梯直上五楼。
出了电梯,扫一眼房间号,来到一扇门前,轻轻叩动。
少顷,门被打开,一个穿长衫的高大中老年映入眼帘。
“冼先生。”
“陈爷叔,唐小姐在家?”
“我家小姐还没起床。”
“我进去找她,为了不让你难做。”冼耀文说着看向谢湛然。
谢湛然掏出手枪,指向陈爷叔,“陈爷叔,不要怕,没开保险,我们去沙发上坐坐。”
陈爷叔看了冼耀文一眼,没有说话,带着谢湛然走向沙发。
随即,冼耀文进入屋内,轻轻带上门。
打量一眼客厅,只见各处摆放着瓶瓷器,墙上挂着几幅画,看着很旧,或许是古董。
冼耀文走到一个瓷器前端详几眼,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抬步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关着,但未反锁,一扭把手即开。
踏入,带上门,见地上铺着地毯,他脱下皮鞋放在门边。
迈步来到床前,俯视安睡的娇美女子,她二十几年前应该很年轻。
凝视面庞几秒,他来到床尾坐下,拿出口袋里的报纸。
一张报纸看了四分之三,一声凄厉的大叫声撞到他的背上,“你是谁?长脚陈,长脚陈……”
冼耀文放下报纸,转身看向身后,“唐怡莹唐小姐,你好。”
唐怡莹惺忪的双眼在冼耀文脸上摸索两下,“冼,冼耀文?”
“是我。”冼耀文起身来到床头,挨着唐怡莹坐下,抬起手抚弄她的纷乱秀发,嘴里戏谑道:“唐小姐,之前只在报纸上见过你的名字,去了几次港大也未有幸偶遇于校园,原本我以为你已经洗尽铅华,为人师表,没想到你初心不改,大学老师仅仅是你的外在包装。”
唐怡莹往后一仰,脱离冼耀文的手,往左边一抻,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点上一支,挪了挪屁股,坐在一个可以同冼耀文自然对视的位置。
缓缓吐出白雾,淡定地说:“冼先生把我堵在床上,不觉得自己失礼吗?”
冼耀文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灰缸,捧在唐怡莹顺手弹灰的地方,“我有一位年龄比你小几岁的夫人,算是四十刚出头,前不久,大概两个月前吧,在巴黎,我和她鸳鸯浴,忽然生出找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当情人的念头。”
从唐怡莹手指间取下香烟,弹了弹烟灰又夹了回去,“五十岁的女人,对我而言基本是长辈,或伯母,或奶奶,总是带着一份尊敬,还从未试过从女人的角度去欣赏,我非常好奇,也非常心动。
唐小姐是奔五十的人,年龄符合我的要求,恰好需要面见你,知道你还没有起床,就来欣赏出水芙蓉的你。”
唐怡莹咯咯笑道:“冼先生如何评价不施粉黛的我?”
“或许是没有生过孩子的缘故,唐小姐的容貌相比同龄人至少年轻十五岁,徐娘半老,恰到好处。”冼耀文的目光放肆地从唐怡莹的脸上往下游走,“不过,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还好不好用,唐小姐正当年的时候可是没怎么闲着。
前些日子,我都在台北,一次去王右家家中做客,恰巧经过张学良的府邸,惊鸿一瞥,远远瞧见你的旧情人。
还有更巧合的,我的那位夫人在上海时和卢小嘉夫妇是邻居,我的继女拜了卢小嘉作寄爹,这么一来,我和卢小嘉成了亲戚,太太们打牌,我们男人品茗畅聊,无意中聊到了唐小姐。”
又是一口白雾吐出,唐怡莹奚落道:“冼先生是不是打着和卢小嘉亲上加亲的主意?”
“那要看唐小姐你这台老机器是不是疏于保养。”
“冼先生说话真是直白。”
“你我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玩聊斋。我比唐小姐晚来香港,但到底年轻,喜欢折腾,没想到还真让我折腾出一点名堂,当我对唐小姐起了兴趣,自然摸清了你的底子。”
“我一介弱女子,哪有什么底子好摸。”唐怡莹面色不变,依旧淡定,“冼先生准备何时说明来意?”
冼耀文脱掉西服和衬衣放在一边,从唐怡莹指间取下香烟按灭于烟灰缸,将烟灰缸放于床头柜,掀开唐怡莹身上的蚕丝被,将人抱起,走向卫生间。
“若云怀孕了,昨晚我一味迁就,伺候好了她,自己却是不上不下,早上又被小妖情挑逗,我体内正憋着一团火,要说祛火还得是老姜。”
来到卫生间门口,冼耀文停下脚步,“我好色不淫,不会做强迫女人的事,你可以要求我放下你。”
唐怡莹凝视冼耀文的眼睛,良久,缓缓闭上眼,一声叹息从内心深处涌出。
推开门进去,等出来就是两个小时以后。
两人不着寸缕,到床上躺下,唐怡莹窝在冼耀文怀里,点上一支事后烟。
“和卢小嘉结束后,我在上海和另一个男人好过,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来了香港,我这里只来过两个男人,一个是你,另一个……”
“黎鸿。”
“你的人真能干,他也被查到了。”
“黎鸿本来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明天他会从澳门过来和我共进晚餐。”
“你和他很像。”
“一点不像,只是恰好都是半唐番。”冼耀文轻抚唐怡莹的手臂,“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饭,你欠的房租我会帮你结清,过两天跟我去台北。”
“去台北做什么?”
“做你的老本行,我的夫人正在台北收古董,是她自己的生意,你过去帮她,我让她分你一点份子。”
冼耀文从卢小嘉嘴里得知,唐怡莹当年和溥杰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两人互相看不上,所以后来唐怡莹勾搭张学良,大概溥杰只是脸上挂不住,心中并无多少芥蒂。
1937年,溥杰迎娶嵯峨浩,唐怡莹借机卷走醇亲王府大量古董字画,后认识卢小嘉,陪伴卢小嘉从不可一世走向落魄,两人曾合谋伪造故宫藏品清单,倒卖文物至海外。
只是做了几笔,两个人便分开,大概是知耻后勇,洗刷当初自己的画作和诗作被张学良识破经过枪手润色的耻辱,潜心修炼数年,1949年,携带部分故宫文物及醇亲王府旧藏赴港。
凭借“格格”的名头,也凭借张学良、卢小嘉、杜月笙旧部的些许人脉,混迹于逃港的上流社会,以出售手中古董、一买一卖赚差价和为富人作画为生。
由于多次被买家质疑她出售的字画为赝品,导致口碑不佳,到了今年已经没什么人会从她手里买古董,没了收入的大头,她根本维持不住自己的奢侈生活。
幸亏黎鸿忽然对古董有了兴趣,找到她帮忙鉴定收购流落港澳的清朝文物,但黎鸿出手并不大方,她捞不到多少油水。
“让我去台湾?”
“有问题吗?”
“我走不了。”
“你不就是在帮黎鸿用古董洗干净走私赚来的钱嘛,放心,你能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