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娘撇撇嘴,“你叔伯家暂且不必说了,都是应该应分的,你大姑家嫁得不好,又是个吝啬鬼,自然是一分钱不拿的,至于你姑父吧,确实支持了不少,但……”
温华娘很明显是不想认温家欠叶家的钱的。
温华却缓缓地说道:“每个月交束脩费时,姑父都会带钱来温家,少则百文钱,多则一两银子,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算下来,我们家至少欠姑父五十两银子。”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啥子!”温老太太瞪着眼睛,“他是你亲姑父,他的钱不给你给谁,你花他的钱名正言顺,天经地义,不存在啥欠不欠!”
“应该这样说,是我欠姑父五十两,与温家无关。”温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这是我闲时抄书赚的几两银子,我先拿去还上。”
他迈步就准备走。
温华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华儿,你是不是被读书的事刺激疯了,你姑父不给你交束脩费就算了,你咋还能给他送钱?你放心,读书的事儿爹娘会给你想法子的,不可能不让你去考秀才,你别糟蹋钱,来,这些钱娘先收着。”
温华默默地抿着唇。
以前心安理得享受姑父的偏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出人头地,总会有机会报答姑父。
可是现在,他被开除,失去了科举的资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温家村,他要用读书写字的手,去学习怎么耕地种田,
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明明没有作弊,可两个那些人却因为嫉妒诬陷他,人证物证都那般齐全,山长无话可说,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这便是平凡百姓的无奈,你越是想要挣扎,那道看不见的壕沟却越发无法越过。
从书院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人都太苦了。
就算真的考上了秀才又如何,他还得继续念书,读几年再考举人,而考举人很难一试即中,可能又得多读几年……难道,让家里那么多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一直供他读下去吗……
他沉默着走出温家院子。
温华娘急的拍大腿:“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咋能真的去还钱,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还钱不是啥大事,以后让叶老蔫还回来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华儿读书的事咋办。”温老太太咬牙,“我去找村里的老秀才问问咋回事,咱们华儿以后要当秀才老爷的,不能被耽搁了。”
而温华,一路朝清河村走去。
他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怎么走,很快就到清河村那条路上。
村口守着一个人,一根长长的树棍挡住了进村的路。
温华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子。
清河村的乡亲们,也都知道温华是叶老蔫的内侄。
叶老蔫这些年读书没读出东西来,所以才将一腔希望寄托于温华,散尽家财,也要补贴温华读
书。
温华只是拱手说了下姓名,守村人就立马放行。
当然,这也和温华的外在气质有关系,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没有啥攻击力。
彼时,已经是下午。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只吃两顿饭,已经开始飘起炊烟。
温华按照记忆一路走到叶琛的门口,他也看到了那条宽阔的水渠,心中也暗暗感慨,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样子。
心有鸿鹄之志,又能造福一方。
单凭此处说,叔父虽然科举没有建树,但却又比大多数读书人,活得有意义得多。
待走到叶家门口,就见温玉娘站在门口,小脸黑漆漆的,嘴巴的口水不断往外流淌着,往里面看。
他蹙眉道:“玉娘,你怎么会在姑父家?”
温玉娘吓了一跳,当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兄长时,立刻委屈巴巴地哭嚎道:“大哥,小壮表哥不让我进家门,让我在门口站着,呜呜呜,大哥,我好饿,我要死了.......”
她这一哭,惊动了里面的人,二壮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温华,以为温家人恬不知耻,便冷笑着说道:“表哥,不要以为你亲自来,我爹就会松口,你也是读书人,当知我爹的钱来得有多么不容易,且速速带着玉娘离开吧。”
“表弟误会了,我不是来讨钱的。”温华苦笑道,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他的贴身钱袋子。
他抿着嘴唇道:“这里是五两银子,先还给姑父吧,剩余的钱,我慢慢还。”
二壮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