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脸色难看地掩饰过去,煞有介事地叮嘱千斤庄的人小心抬好胡斐,心里却是波涛翻滚。他脚踏的是实地,非常实在的大地;头上是太阳,明晃晃的;还有蓝天白云,树叶清新。最最重要的是,程灵素那一掐,掐得他……实在是疼!
“那就带路吧。”这双簧戏轮到路过上场了,他虚抬一手,煞有介事地真装起了路大侠,一副极有派头的模样。背地里却趁无人注意时转过头来朝程灵素挤挤眼。程灵素也掩嘴一笑。路过忽然脚下一痛,不由得龇起了牙,“嘶嘶”吸气。
路过哪时候受过这等大礼?只觉得一堆人跪在自己脚下,瞬间觉得自己果然高大上了不少。若非考虑到折寿的问题,他都想大手一挥,“众卿平身”了。但转念回到现实,他又不得不心虚地想退后几步避开。“那个路大侠”的名堂实在是不小,程姑娘啊,你真的觉得这样冒名顶替大丈夫么?我可是分分钟都可能会撒手撂挑子的人。
“好说,好说!只要路大侠看得上眼,别说两件,两百件也成!”褚二庄主全名褚百锚,听说路过愿意出手,当即挂起笑,拉着侄子过来一起道谢,“东泰,还不快过来谢谢路大侠!只要路大侠肯出手,你爹一定平安无恙!”
“对!就是‘那个路大侠’!”褚百锚同样红光满面,拉着侄子跪拜谢恩。后面跟着的千斤庄的门人见二庄主和少庄主都跪下了,当然也不好站着,当即全部跪下,口里喊着:“请路大侠出手相助!”这十来个人为数虽不算多,但也不少了,众口齐声,呼声震林樾,竟然震得林中飞鸟扑腾腾乱窜跑了。
风中飘扬的酒旗,大大地书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字。果然是最大的全国连锁啊。路过忍不住鄙视了一番。程灵素听闻笑声瞅了他一眼,路过掩饰地去招呼正要进门的千斤庄弟子小心别磕到了胡斐。结果,他前头还吩咐着别人,后头自己就在门槛上磕了一下,疼得他再次龇牙咧嘴。
“这有何难?”褚百锚不知道程灵素所指的病人是胡斐,也不知道胡斐是朝廷的通缉要犯,满口应承下来。
北京城的城门这会已经戒严了,官兵盘查着每一个出城的百姓。好在对进城管制倒不多,见一群江湖人抬着伤患经过,他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亡命之徒嘛,好手好脚才是稀奇。眼下天下掌门人大会刚刚结束,断手断脚断头的,都没必要大惊小怪。因此,一行人很顺利地进了城,然后来到城中一家客栈。
路过回头来,龇牙咧嘴的还没完全回复到位,有些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笑了笑。周围的人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有的看那片树叶真绿,一齐选择了暂时性耳聋目盲。
路过一发现自己能动,心中大喜,暗想果然是自己蜷着腿睡觉的缘故,也不多思索,立刻就爬起来到这边看热闹。谁料才刚走近来,就有人对他行此大礼,口口声声居然又是“路大侠”。
程灵素既然在人前自称是他的婢女,他也不好拆她的台,既然是婢女,总得有个像婢女的称呼,因此他随口捏了一个“灵灵”。
程灵素悄悄推住他的腰阻住,逼他承受了这些大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第一件事,放玄印门一马,两派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路过正想澄清,忽觉衣衫被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只见两根手指捏在他衣角,不是程灵素又是谁?他料程灵素聪慧心细,这下暗示必是有了其他安排,当下也就只微微一笑,配合着没有说话。
“啊——”林中响起长长一声惨叫,久久不歇,再次惊得飞鸟乱窜。
莫非他长得真和那个“路大侠”很相似?
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衣服!万能的系统、随心的梦?就是缺少了点新意。
他微眯着眼睛,目光落在他脱下的衣衫上。这件衣衫,除了是个连体装外,完全看不清其他模样款式,没有扣子也不需要腰带,仿佛本来就穿在他身上似的,不属于任何朝代,但放在任何朝代也都不会太突兀。
“路大侠?”一直在旁疑惑观望的瘦长青年,终于慢半拍地记起了什么,忽然满脸放光,激动地问:“是‘那个路大侠’?”
程灵素不解,却仍是伸手去照他的意思掐了掐。路过面无表情,在她收手时吩咐:“继续。”程灵素一头雾水,只得继续掐。看路过仍然没有表情,她心中一惊,怕他寒毒再次攻心导致肌肉僵化。若是如此,可就功亏一篑了。思及此,她一狠心,用力地掐了下去。
路过暗暗吃惊,面上却仍是一派微笑望着褚百锚,表示:“这就是我的意思,各位以为如何?”要知道胡斐几次夜闯福康安的府邸,抢了福康安的两个儿子,又搅乱了天下掌门大会,如今已是全城通缉要犯。好不容易赶在城门未关之前逃了出来,准备要多远跑多远,程灵素居然要再回城里去,不是自投罗网么?就算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也完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只要跟着红会一起往回疆一豹隐,天高地阔还怕什么皇帝?
程灵素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么唤过,这又陌生又亲昵的称呼真叫她别扭又尴尬,直羞得双颊飞红,低头轻轻回答了一个:“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