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没再反驳，他抬起手，一双干枯如败枝的手，举向天际，七彩的浓云与星河竟然倾注下来，灌入他的掌中。

如果山峦有表情，它此刻定然带着无憾的笑容。

“再给我唱首歌吧……就像过去。我仅剩的神力会流进你的躯体成为你的血液，我的魂魄会成为你的养料，我的想念会温暖你被冰冻的心。”

潦倒的来者于是唱起了歌，很特别的歌唱，像是风声、也像叮咚的山泉，听着这微微沙哑的声音让人看到满山如烟雾般的悦人花，看到晨曦刺破黑暗，看到和太阳同辉的明亮弦月，看到已经陨落的神迹。

当天空被从山峦身上撕裂时，苍茫山微微低吟，深入骨髓的疼痛蔓延开来，整片山峦从赤色慢慢变得灰败，仿佛真的被抽干了血。

曾经擎天撼地的神峰，几乎与天道同诞，目睹过

世界最深处的真相与残忍，却在永恒的时间中仍然有着炽烈如火的纯稚。

这绝无仅有的奉献，人们给它起名叫“无私”，可身披麻布破袍的来者却厌恶这个词。

期望别人无私的人，往往是最下等的自私者。无论是人还是天神、抑或天道。

“神峰，他会回来看你的。”来者到底仁慈，没有夺走苍茫山的全部神力，留下一片赤色的田野，轻轻的抚摸。

苍茫山颤抖着道：“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不愿把他的骨灰给我。”

苍茫山陷入沉默，良久，山峦微微震动，从土壤深处剖出一根比世上最高的树木还要巨大的羽毛。

“这是鲲鹏殒身前送给我的，拿着它，它会带你找到鲲鹏真正的殒身地。”

“鲲鹏不是落入西北雪山了吗？”

“不，它投身入海。”

来者将羽毛收入袖筒，嗤笑起来：“西北雪境人自诩鲲鹏意志的后裔，岂不是撒了个弥天大谎？”

然后他倒在赤色田野中，像是回家一样，睡了很久很久。

几天后，来者醒来，准备离开苍茫山。

临行前，来者回过头，对着圣地苍茫低低地说了一句：

“神峰，永别了。”

苍茫山颤动着，似乎在哭。

它很想挽留，却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哪怕已经受过最残忍的虐待，他依然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