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何叔是真的没有回答。
其实不用何叔回答,陆邵祺已然心知肚明。
他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肩膀颤抖着,先是极小极小的笑,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直至疯狂。
“多讽刺呐。”
陆邵祺笑着笑着,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不愧是亲生的两父子,就连愚蠢都如出一辙。”
何叔跟在陆家父子俩身边几十年,不说百分百了解,却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陆邵祺这句话,何叔同样明白。
因为不止是陆邵祺后悔了,陆明旭又何尝没有后悔过呢?
“小何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何叔永远都会记得,本该宁静又闲适的那个午后,坐在摇椅上喝着茶晒太阳的陆明旭忽然就问出了这句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若不是何叔听到了“小何”二字,甚至以为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何叔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记得听到自己的回答后,陆明旭沉默了很久。
陆明旭一直就是一个很俊秀的人,就算他上了年纪后鬓角已经染上了岁月风霜,但他依旧是俊秀儒雅的男人。
没有人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好的男人,竟然亲手做出了将自己妻子卖给人贩子这种事。
就算真是糟糠妻,也不该被如此糟践。
许久后,陆明旭说道:“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该再后悔。”
何叔很想问一句:“先生,你既说了不该再后悔,那现在的你又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呢?”
若不是生了悔,又怎么会再念起那个人。
或许血脉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
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
在陆明旭和陆邵祺身上,更是将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邵祺拿着照片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早已空无一人的小巷,又开了口。
“把房间恢复原样。”
何叔就算再忠心,此刻也被陆邵祺的这句话给说得无语了一瞬。
何叔回答道:“先生,这些家具都是之前请大匠制作出来的孤品。”
既是孤品,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东西全部一比一的恢复成原样。
先不说大匠已经去世,就算再次请了大匠本人来,怕是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在这些家具上雕刻了些什么花纹。
陆邵祺拿着照片的手一紧,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回头看了眼早已看不出原样的房间,沉默良久。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邵祺忽然脚下生风般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何叔抬脚跟了上去,就见陆邵祺最后停在了媛媛房间。
陆邵祺推开门,一眼看到的就是空荡得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间。
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来回轻晃,不过几个来回,房间本就轻淡的气味似乎又散了不少。
终有一日,这里再不会留下余清婉和媛媛一丝一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