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转身佯装到榻上找东西,悄悄擦去溢出眼眶的热泪:“时间不早了,快把那竖起的西洋大钟装到箱子里去,免得路上颠簸磕坏了。”
姓谢的石匠叹了口气,放下茶碗细细道来:“是啊!前几年还能打出些三尺长的石条,这两年就没了,这片地方方圆五里都是宣德年间为修葺金陵城墙开设的采石场,断断续续开采近百年,直到万历四十五年,因为要保幕府山的风水才停下。”
朱道临和车夫在下面足足等了一刻钟,焕然一新的老道才甩着拂尘踱着方步姗姗而来。
玄青道长呆呆凝视披到身上的宝蓝色暗纹缎面道袍,禁不住伸出手爱惜地抚摸,锦缎面料上暗银色的白云和仙鹤图案极为雅致华贵,不知不觉他双眼发红,泪闪闪,任由麻利的朱道临上下摆布。
朱道临嘿嘿一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老哥,要是我愿意出钱买下这片地方,大概要多少银子?”
石匠激动地站起来:“道长你看,能不能给我个活干?别的不敢说,我干了二十年石匠的手艺,有的是力气,绝对能让道长满意,要是干不好你不用给工钱。”
“很好!谢谢你了老哥,耐心等我消息吧,不出十天,我定会把这片地方买下来,然后请老哥为我建房子修码头。”朱道临说完站起来就要告辞。
“谁啊?”
石匠立刻板着指头算起来:“从下游幕府山脚一直到上游岔河口大约三里长,从西面的江岸到东面那串小山岗,差不多也有两里,刨除几条小河和岔河北岸已经有主的一千亩地,算起来大概两千五百亩左右,因为这片地方不能种粮食,官府顶天了也就卖二两银子一亩,合计起来,五千两银子足够了。”
看到朱道临笑眯眯地坐在车辕上,老道轻咳一声大声吩咐:“你留下看家,少则两天,多则三天,我必然回来,你在家里没事多下力气练练功,弹弹琴,不要到处乱跑,做饭时也要倍加注意,千万不能烧着房子,切记!”
“我的天哪……重修紫阳观是真的吗?”石匠满睁大了眼睛。
石匠惊讶地看着朱道临,就像看白痴一样:“这荒山野岭的,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坑坑洼洼山岗相连,出太阳能晒死人,下雨之后到处是一滩滩积水,泥巴都埋在一尺多厚的碎石下面,根本种不了粮食,距离城里又远,谁发疯了冤枉钱到这买地?”
半刻钟后热茶端上,朱道临接过粗糙的海碗,毫不嫌弃地美美喝起来,完了接着刚才话题继续询问:“这么说,五年来老哥一家和隔壁的大哥一直留在这地方靠打石条维持生计?”
牛车驶过北固山西麓的小溪继续向北,一袋烟的功夫就抵达破旧道观下方的开阔地,斜躺在车板上的朱道临缓缓坐起,忽然发现背靠幕府山坐落于两道秀丽山岗之间的紫阳观不但位置极佳,规模也远远超过自己的估计。
朱道临咬牙彻齿地痛骂一句,迈开大步快速返回二层台基里侧的破道观,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冲到木箱前一边骂一边打开,找出装有全套军品服装的纸袋扔到榻上,接着翻出深棕色美国中邦战术鞋、海豹突击队战术皮带和绿色加厚线袜、阿尔法六五型风衣,飞快脱下全身衣裤全部换上新的,最后从另一个箱子里拿云光六二式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抓起从龙泉原厂买回的价值六千元唐刀,气鼓鼓的出门直奔西面濒临长江的小山岗。
“我靠!赤条条的卸磨杀驴啊——”
朱道临再问:“难道没人买这些地吗?”
“这么说,周围几里都是县衙的公地了?”朱道临和气地询问。
“道长,用不用我上去帮忙?”满脸皱纹的中年车夫非常殷勤。
玄青道长犹豫片刻:“四座全部装上吧,一起运到朝天宫去,只要消息传出去,至少有上百个富翁拿着银票冲进朝天宫找我。”
“老哥你是怕我胡言乱语,悄悄将我一军对吧?哈哈!没关系,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个地主道爷我当定了!”
随着了解加深,朱道临心中对道貌岸然仙风道骨却爱才如命的玄青师叔的那点怨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朱道临连忙解释:“不不!老哥千万别误会,之所以特意过来向老哥请教,是因为我师叔玄青道长很快能筹集几十万两银子重建紫阳观,所以我就在这道观周围四处走走看看,发现这片靠江边的地方完全可以建房子,若是银子富裕的话,还能在五百多步长、三百多步宽的江岸上修座码头,不需要种粮食也能经营好。”
朱道临距离江边两户人家五十步的时候,两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冲出墙角狂吠不已,看到身材高大手提唐刀的朱道临大步走来,两只土狗竟然吓得夹起尾巴转身就逃。
“好了,帽子也正合适,靴子你得自己穿,你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