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送走了李乘仙和李璟,之后就独自一人蹲在那间路边酒肆门外的台阶上,掏出了当初白衣甩给他的那只酒葫芦。§.?′¨'°÷?..x ???????.???m x,.?′¨'°÷?..§
余人和魏臣还坐在酒肆里的桌边,但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打扰一栏之隔的少年人,任他蹲在酒肆之外独自饮酒。
酒肆以內,人与人之间的纷纷议论还在继续,窃窃私语,热火朝天。
天下间,要说什么地方消息走得最快,自然是要將一张酒桌算在內的,某些原本说好了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结果在一顿“都在酒里”之后,就变成了一桌尽知,更有甚者一个弄得不好,自然就是天下皆知了。
人间独享九洲太平,已逾万年之久,曾经坐落在金釵洲东岸的那座瓶山上的镇海石楼,一直都有江湖传说,说它是用以镇压海妖一脉的封印物,可这万年间,根本就没有几个江湖人真正见过其发威的时候!
如今,那座號称“一枚龙印镇四海”的五层石楼,在被那海妖一族占了金釵洲之后,怕是也再连哪怕一层地基都剩不下了。
如此看来,莫说是镇压四海了,就凭那以凤池书院为首的二十万人族修士,都挡不住那海妖一脉的架势来看,说不准金釵洲还是受了那镇海楼的连累了,要不然如今为何独独是有那一枚龙印的天下东南之地遭了殃?
……
楚元宵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喝著酒葫芦里那坛顿递曲,一边沉默听著身后那四面漏风的酒肆之中,各种来往过路人凑在一处,五八门的人心向背,蜚语流言滔滔不绝。
酒肆纷纷扰扰,不断有人来也不断有人走,满堂儘是旅中客,人人豪言笑南洲。
脸色有些泛红的少年人晃了晃脑袋,又抬起手揉了揉额间,最后就乾脆靠著那酒肆栏杆坐在了地上,醉眼迷濛看著街上不断来往巡守的青云帝国军中甲士,怔怔无言。
楚元宵身后,那张靠窗客桌上,一壶茶碎泡成的廉价茶水放在桌上,另外还有几盘简单粗糙的菜蔬饭食。
余人和魏臣两人各自坐在客桌两侧,听著那不断灌进耳中的各种意味不明阴阳怪气,同样沉默无语,各自喝茶。
不知过了多久,距离三人不远处,有个形单影只的儒衫读书人,独自一人进入酒肆,坐在了一张空无一人的客桌边,大概是因为囊中羞涩,故而没有跟那店家要酒要肉,甚至连一壶茶水都没点,只说要一碗白水即可。
巴山渡口每一年都要来往无数行人,酒肆开门做生意,总是要盼著有钱人进来钱的,像眼前这样占了一整张客桌,却只一两颗铜板的穷酸恶客,自然不受那酒肆小二哥的待见。
那个读书人遭人白眼,不知是早就习惯了,还是真的不在意,反正就是没將那负责侍候客人的小廝,明晃晃掛在脸上的难看表情看在眼中,自顾自坐在桌边,泰然处之,神色坦然。
小二哥眼见这穷鬼如此不讲脸面,他那张脸就拉得更长了,倒了一碗水扔在那读书人面前,然后转过身骂骂咧咧声音不小,从余人他们桌边经过,然后再换上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就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楚元宵靠在栏杆上一脸醉意,好像根本没听到那小二哥的念叨,也没在意那个喝了一碗水之后放下一颗铜板就离开的读书人,自顾自再次喝了一口酒,继续眯眼看著远处云海静静发呆。
小镇少年从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要把所有当好人的机会都揽在怀里,或是见人难处就一定得伸手,当初在长风渡口之所以会想要帮那个钱多,大概也只是觉得那帮孩子的处境有些似曾相识而已。
人间总有各种各样的酸甜苦辣,要分给不同的人去尝,各人也总有各自的帐本要算,靠人不得,至於各自帐房当得好不好,那是各凭本事,与人无尤。
……
等到少年醉酒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夜一行三人都落脚在了开在巴山渡口的那座云海间里。
楚元宵醉酒昏睡了一夜醒来之后,並没有直接起身,大睁著眼又在床铺上躺了良久,一边抬手揉著额间,一边有些古怪在心头,因为好像这一次醉酒,跟上一次在长风渡口醉酒时,又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少年想了想之后也没再多计较,有些事找对时间再问对了人,才会有一个真切的答案,眼下明显还不是好时候。
余人跟魏臣两个昨天並未醉酒,所以今日都起来得早,此刻正坐在客房中间的那张圆桌边上喝茶,放在桌上的茶壶是客栈的小二哥刚刚敲门送进来的,说是早上才沏好的新茶。
楚元宵翻身起来穿上鞋,洗漱之后才终於坐在桌边跟两位同路人打招呼,也破天荒有些不太好意思。
往日里他都起得很早,除了比不过余人这种不用睡觉好像也没事的以外,他几乎是一行人中起得最早的,觉浅的魏臣都比不过,爱睡懒觉的李璟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自此往后的这一路,大概就只剩三人同行了,先送魏臣去龙池洲魏氏,然后再去往金釵洲找那位青帝前辈。
余人此刻大概是已经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的,所以今天在渡口街面上流传的一些最新消息,他都已经听了一遍,此刻便再转述给另外二人听。
中土临渊那边,近段时间因为金釵洲还有四方边城一事,又专门召集了一次诸子聚议。
天下多事之秋,人族九洲版图去一成八,仿佛印证了十四年前那两道天象现世时,诸子百家曾升坛占星得出的那个结论。
相安无事多年,从不曾参与陆地之爭的海妖一族,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站到了退守海外的鬼族一边,这件事多少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如今金釵洲易主落入海妖一脉之手,则意味著人族占九洲,而鬼族原本退守海外的天下格局,极有可能將会在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內彻底大变样。
这也意味著,原本用以防御海外,保九洲太平的四方边城,將不再足以担负起完全护佑九洲的重任,最靠近金釵洲的正南楠溪州、正东石磯洲,以及中土神洲,也都將直接处於对方的攻势威胁之下!
故此,诸子聚议最终决定,由兵家武庙接管对金釵洲的战事,调动其他八洲各地在品仙门,开始著手战爭准备,必须重新夺回金釵洲!
另外,关於金釵洲陆地突然会出现数量庞大的陆地妖修,甚至能在海妖一脉的策应下,將中土神洲前往驰援的仙家修士直接挡在海岸之外这件事,临渊学宫有了一个大概的定论。
妖祸四起之前,凤池书院那两位此刻已经战死在瓶山的正副山主,曾分別传过一封信给文庙和临渊学宫,內容大致相同,都有提到那四条鬼市。
所以,虽然海妖一脉那三位龙王,凭藉著某一封堪称逆天的阵图直接仿造了一轮血月,等於在金釵洲重现了当年的妖龙睁眼、撒豆成兵一事,但是比之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那四条偷偷摸摸出现在金釵洲的鬼市。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不是那四条鬼市做了太多的多余事,那轮被仿造的血月,救绝不会造出来那么大一个阵仗!
为防惨剧重现在其他八洲,中土聚议颁布严令,明发邸报通传天下,自即日起开始彻底围剿八洲陆地之上的所有妖邪鬼祟,由各地仙门负责所属辖下地界的镇妖一事,除恶务尽,以绝后患!
……
楚元宵听著余人带回来的消息,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原因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除此之外,楚元宵还隱隱觉得某件事好像有些眼熟。
当初在盐官镇时,春分夜的那一场大战,那位酆都鬼侯曾带著二十位金身武夫造访凉州,双方之间的阵前对弈,最终其实也是盐官镇这边输了半筹,但这还並不是此刻他想到的事情重点。
真正有意思的地方,是这两件事,都有个涉及到某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此刻看起来是有些值得玩味的。
彼时,那位墨大先生原本的谋算,是要以那座搭建在酆都的通幽大阵,將整个盐官镇从凉州地界上拔地而起,然后通过那座横亘在小镇上方的庞大镜面,直接送到酆都去。
当时那个危急的情况,被双目金瞳的楚元宵以整个盐官大阵为代价,用守阵四灵直接撞碎了那镜面,破掉了对面传送的机会,最终才以双方各退一步算作终结。
此刻,楚元宵听著余人说完了金釵洲陷落的消息,之所以觉得有些眼熟的地方在於,那三位妖族龙王能够仿造一轮血月,最开始的起手,好像也是因为一座阵法。
虽然这前后二者之间有所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一样,但对面无论是酆都也好,四海龙宫也罢,每每都是用某座大阵来做成一件事,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楚元宵只觉这一路走来,但凡涉及到天下大势的变故,好像都会与阵法一道有关,如果它们之间真有关联,那恐怕就不得不叫人有所深思了…
少年对面的余人跟魏臣两个,都没有经歷过当初盐官镇的那件事,故而此刻两人都没有太多想法。
余人真正担心的是,如今天下各地开始通令,要真正同各处犄角旮旯里的大小妖物鬼祟们宣战,那么作为鬼物的他,明显就也在那被追杀的范围之內!
虽然当初苏三载在余人跟著楚元宵上路之前,往那半截槐枝里塞了一份关牒,用以证明余人身份,但谁知道那个玩意儿能起多大的作用,又能用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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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著眼的年轻人魏臣不明白两人的难处,但此时此刻的楚元宵跟余人,却真正因为中土的一封明发邸报,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