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惊讶:“叶城主何以认为,还有如此围城?”
没有血丝,没有硬筋,没有骨刺,而有着一种几乎要咬掉舌头的味道。
陈远坐在扶椅上,以手支额,垂下眼帘,淡淡道:“虽然可笑,但也许能从这过程中窥出一点领袖乃至天子的真实起源来。”
人为万物灵长,是物中至物……不,叶孤城悚然而惊:更高级的应该更玄奥,为甚么不能从常人的一举一动中感到有甚么深湛的奥妙之处呢?
犬牙被关进一所大院中,整天被一群小个子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学着除草种田,制作武器,技击打斗……
叶孤城道:“纵然这犬牙成功夺位,也只是个例,并非甚么绝对的道理,以陛下之谋略,必还有互补之道。”
“敢问陛下,”叶孤城沉默良久,忽道:“这般的围城,陛下还建有几处?”
想必他就是小个子中的长老罢?犬牙这样想到。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燕返,蛇游,豹扑,鹰击……如此种种,尽可化为凌厉招式,却从未听过有甚么招数叫“人行”、“人扑”、“人举手”之类的。
一时中,树屋中便只闻犬牙发抖的微声。
部落里的长老认为大山就是整个世界,部落就是世上唯一的高贵者的聚集地。
“人过于聪明,所思太多,所欲极重,‘我’的痕迹未免重了一点,便失去了与天地的冥冥中的联系……”西门吹雪也叹息着。
——人与飞禽走兽一样,是天生地长的生灵,为甚么人们能从后者身上学到那么多深奥的武学道理,而轮到自身时,却只能从虚之又虚的天人合一之道入手,甚么五行五脏,周天穴窍之类的。半点也无法从人的行走坐卧中学到甚么招式?
现在,犬牙又见到了这个黄衣的长老。
陈远微笑消失,缓缓道:“‘我’太重。”
大将目光如刀,盯着犬牙,迫的犬牙几乎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许多日子里学的东西半点也派不上用场,直欲躲到树下面去。
他们本来在大山深处快乐地生活着,每天捕猎摘果,划棒拆骨,以高低起伏的吼声,和以不同节奏的手足动作相互交流,虎不敢欺,狼不敢前,豹虫退辟,无忧无虑地在青山绿水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王们被捕猎了。
犬牙是部落里的一名战士。
叶孤城默然。
二人沉思,考虑与助这野人为王有甚么关系。
“不知陛下是怎么说的?”叶孤城表示同意,又问道。
虎行似病,而爆发时扑向猎物的威风,却又是任何动物都很及得上的。
此刻一点明,三人便有觉悟之感,自行向下生发开来。
叶孤城击掌道:“从单个的人身上,是瞧不出甚么的,要看人民,看这百姓,看这国度,看这天下!”
因为他们没有对手,是大山里的王。
此刻这间树屋中,除了皇帝,西门吹雪,叶孤城外,便只有那员黑甲大将,与仍是懵懂无知的犬牙了。
叶孤城怔然,叹息道:“陛下提炼的最是简洁,又直明爽快,所谓微言大义,大概便是如此罢!”
这话一时令人有些难以理解,但坐中三人全是智慧通达之人,一听之下,便理清了皇帝的意思。
叶孤城道:“到过。”
犬牙却不是太相信,总想一直朝大山深处去看看,却被长老狠狠用大石棒打了一顿。
皇帝长长吐了口气,又道:“二位是当世剑法巅峰成就者,朕自有借力之处,”顿了顿,又道:“二位当知最早的技击武学之术原是先贤从飞禽走兽的动作上模仿而来。”
熊抱似钝,晃晃悠悠,看着没几分力气,却足以抱断合围大树。
“禽兽无知,而人有灵……”忽然西门吹雪吐了口气,说着,望向皇帝,目光发亮。
“不,”西门吹雪平静道:“陛下能发现并提出这问题,已是极见高明了。”
不,不是与世隔绝。
叶孤城道:“不错,直到现在,仍是有许多高明剑招是从飞鸟鳞兽上学来的。”
犬牙永远记得,那日被从天而降的神兵们所支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