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姝忙用力拽了从荣1下:“娘亲单独召见妾,必是有体己话,不能让你听见,你去作甚!”
从荣这才敛了怒容,眼中泛起宠溺之色,笑嘻嘻刮了刮甄姝小鼻尖:“咦,你跟我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哼,自然不能告诉你,你啊,嘴上没个把门的!”甄姝娇俏地剜了他1眼,转身提着裙子,翩若惊鸿般跑远了。
来到清姿房间,甄姝看见她坐在窗下椅子里,仍是1袭素淡无华的青灰色长袍。
“娘亲找妾?”甄姝盈盈施了1礼。
清姿双手轻扶椅子扶手,缓缓转过凝望窗外的眼睛。
她的头发养了1年多,已经长到脖子,黑亮浓密的短发,整整齐齐地覆着额头,包拢着姣好的面庞,衬得1双大眼睛,格外漆黑明亮。
甄姝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发型,但奇怪的是,这种发型显得从荣的娘亲格外年轻。
甄姝心想,从荣的娘该有3十8岁了吧,远看却像只有十8岁。
“姝儿坐过来,为娘有话与你讲。”清姿微笑着向甄姝招手。
甄姝拖了1张椅子靠近清姿坐下,鼻中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香。
这柔和淡雅的香气,与清姿脸上轻柔如云影的笑容,每次都令甄姝心里安宁祥和。
在她心中,从荣的娘亲就像莲花座上的观世音,那样美丽而又慈柔。
清姿轻轻拉起甄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抚,杏眼柔和地弯起:“姝儿,你应该知道,为娘心中十分看重你。”
甄姝胸中涌起1股暖流,双目渐渐湿润:“我知道,娘亲待我就像对待亲生闺女。”
1直以来,从荣的娘亲对她这个家族亡尽、孤苦无依的低贱侍妾,甚是呵护慈爱。
“阿荣脾气暴烈,又不懂得隐忍,所幸遇到你这般柔顺妥帖的姑娘,他又对你用情至深。”清姿轻抚甄姝手背,温柔的话语如春风拂水,“为娘身子不济,若有朝1日撒手西去,阿荣还需你多加约束和规劝……”
甄姝心中1痛,美目含泪:“娘亲千万莫要这样想,你心地慈善,必有福报,身子会好起来的!”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若能解脱世间苦厄,去那彼岸净土,未尝不是幸事。”清姿摇摇头,笑容轻柔飘渺,“我唯1放心不下的是他们兄弟……刚才阿荣实在不该那般行事,教人好生担忧。张氏的父亲乃是朝中重臣,人家刚失爱女,阿荣竟欢呼雀跃,若让张父知晓,岂不令社稷股肱寒心。”
甄姝明白了,刚才从荣抱着自己欢庆他的待嫁妇死了的情形,肯定被清姿看见了。
甄姝垂下螓首,娇腮微红,神情惭愧至极。
清姿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知道阿荣眼里心里都是你,不愿娶个正妻来杵在你们之间。然而他是1国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他的正妻背后必须有强大势力,能够助他日后君临天下。”
“娘亲,妾从未想过争正妻之位。”1连串泪珠滚下甄姝娇艳的小脸,“妾知道自己能够在家族被灭时逃过1劫已是万幸,岂敢奢求更多……”
清姿忙轻拍她的手安抚:“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只是阿荣这孩子,1向喜怒不加掩饰,不懂隐忍和变通。我就怕这性子将来会害了他,我当年便是吃了这性子的亏……”
说至此,不知什么情绪滑过清姿明净的眸子,带起1缕久远如烟的回忆。
她颤动的长睫微微覆下,掩去眼底的波动,再抬目时,已是云淡风清,柔声对甄姝道:“所幸你是个稳重懂事的,日后要拜托你辅佐阿荣,多多规劝和提点他……”
……
“日后要拜托你辅佐阿荣,多多规劝和提点他……”
清姿生前的话语,在甄姝耳畔缭绕不去,她从往事的回忆中拉回思绪,恰在此时,从荣转过脸来,揽过甄姝后颈,亲了亲她:“军衙快到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先回王府。”
从荣如今官拜河南尹,兼判6军诸卫事。
禁军分为两大系统:1是侍卫亲军,负责保卫皇宫,这部分禁军由嗣源起兵谋反时的从龙元老康义诚统领。
1是天子6军,负责洛阳的城防和巡逻,由从荣担任最高统领。
嗣源等于是将皇宫以外的整个京城,都交给了儿子管理。
“昨晚上那酱鸭太好吃了,我今晚还想吃……”从荣临下车之前,握了甄姝的手,轻怜密爱地叮嘱。
甄姝却摇了摇头:“今晚你去王妃院中吧,妾每日款待你,又是酱鸭又是猪蹄,实在太累了!何况知礼和惠娘被送走了,辛哥儿(从荣和甄姝的儿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哭闹,妾今日必得好好哄他,哪有功夫给你做吃食!”
“那今晚就让小厨房做,你莫下厨了……”从荣又道。
“你今晚该去王妃那里了,都6天没去了。”甄姝娇嗔地攘了他1把,“妾今日早早便会关了院门,你进不来的!”
“你……”从荣被她气得直瞪眼,狠狠在她额头敲了1记,“你怎么知道我6天没去刘5福那里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王妃刘5福,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呢?”甄姝嗔怪地将他往马车下推。
“这个外号多吉祥,多好听!”从荣哈哈大笑着走下马车。
车帘刚垂下,突然又被掀起,从荣俊秀脸庞探进来,眉间飞扬着邪魅的笑意,“甄夫人,差点忘了……”
甄姝刚从荷包中拿出1面小铜镜,正对镜整理凌乱的鬓发,只将眼波往他的方向潋滟1转,道,“又有何事?”
“那两头猎鹰你可得看好了,那可是我送给父皇的寿诞礼!”从荣笑微微地凝视她娇媚的模样,殷殷叮嘱道。
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李嗣源的寿诞。
从荣费尽周折为父皇觅到猎鹰,料想酷爱打猎的父皇1定会喜欢。
甄姝神情郑重起来,用力点头:“妾记住了,妾会亲自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