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尽管从珂、从荣、夏鲁奇在洛阳城以及周边到处搜寻,仍未寻到清姿的踪影。
这日,安重诲带了两个小宦官,抱着大摞的公文来到惠风殿。
正遇上几个御医在给李嗣源看诊。
常御医刚走到外殿,安重诲走上前就问李嗣源的情况。
常御医摇头叹气:“监国心中郁积,有大悲积于脏腑,故而余毒始终难以根除,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安重诲大袖1挥,怒道:“我不要听这些,如今登基大典在即,监国这般病恹恹的,如何出席登基大典?!”
常御医诚惶诚恐地作揖道:“倘若只是想要监国能够撑过登基大典,卑职也可以给监国用极寒之药,强行将热毒祛除,但此方会伤及脏腑,有可能留下后患……”
安重诲1听会伤及李嗣源脏腑,连忙1摆手阻止:“不可!还是按照你这1向的方子吧!”
“如今我也只给监国用舒肝理气的温补之药,只是收效甚微,还需监国自己疏解心结……”常御医说道。
安重诲长长叹息,心想:夏夫人找不到了,大哥跟失了魂1样,如何疏解心结……
安重诲踏进内殿,孟汉琼已经在李嗣源床榻边铺设书案、席垫,又命宫女煮了茶汤,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由于李嗣源的病迁延难愈,这些日都是安重诲替他处理国事、召见臣下,重要的公文安重诲会带到惠风殿请示李嗣源。
安重诲拿起1张公文念道:“擢升镇州留后霍彦威为平卢节度使……”
嗣源原本靠在床栏,以手撑额,微闭双目,听到这里,眼皮微微1抬:“我怎么记得平卢节度使原是苻习?”
“正是,不过魏州之乱时,苻习奉命领军平叛,平卢指挥使王公俨趁节度使不在,发动兵变自立为节度使,这种驱逐主帅自立的恶劣行径,岂可纵容。”
“那便让苻习再回去就任节度使,霍彦威我想留他在身边统领禁军。”嗣源仍是微闭双目,脸上神情淡若轻云。
“苻习将才平平,恐怕敌不过王公俨,即使朝廷许他回去继任节度使,他未必能顺利就任。霍彦威沙场老将,由他去平定王公俨之乱最合适不过。”
嗣源闻言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想:怕是因为霍彦威在朝堂上1再顶撞你,你借机将他驱逐出朝廷吧。
但嗣源什么也没说,面上也无1丝异常表情。
安重诲继续念公文:“徙严卫军右厢指挥使夏鲁奇为……”
嗣源的眼睛睁开了,有光芒迸出来:“为何调动我的小舅子?”
安重诲神色镇定:“身为禁军将领,他私自放走大哥的夫人,导致如今夏夫人失踪。虽说他是关心妹妹,但可见此人并非全心全意忠于君主,而有拥兵擅权之嫌。”
嗣源叹口气,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莫要为此责备邦杰,这样吧,我准备将从荣封到魏州去就藩,就让夏鲁奇给从荣做副帅。魏博是个火药桶,必须要夏鲁奇这样智勇双全的猛将坐镇。”
安重诲想了好1会,点头首肯:“如此也行。”
他提起毛笔在公文上涂涂改改,末了,他放下笔,指着厚厚1摞公文:“这些公文,都要等大哥你登基坐殿以后,盖上玉玺才能生效,如今你还不是真正的天子,只能发教令,不能发敕令。大哥你就少胡思乱想,快些把病养好,才好出席登基大典。洛阳城和周边都搜遍了,若是夏夫人遭遇不测,早该找到尸体了。我看是夏夫人自己不愿意回来了,大哥看开些吧!”
嗣源不语,望着窗外凄迷的暮色,黑眸深处弥漫着无尽悲伤,不知何时,两鬓如墨裁的他,忽然生出了几缕白发,宽广的额头上也添了几条深如刀刻的皱纹。
安重诲有些生气地将1摞公文重重砸在书案上,又从中抽出1张:“这是宰相们和几位学士拟出的年号,大哥自己选1个吧。”
朝代更替需要改元,不过,以往的朝代多是新君登基第2年才改元。
李嗣源和安重诲之前商议过,决定不等到明年,而是李嗣源登基后立即改元。
“你念给我听听。”嗣源眼里的悲伤略略散去稍许。
“太初,皇始,乾明……”安重诲1连念了好多个。
嗣源皱着眉打断他:“这些年号都有什么寓意,你可懂?”
安重诲绿眼睛眨了眨:“不懂。”
嗣源叹口气,心想:清儿若在就好了,她饱读经史,必定每个年号都能说出1番道理。
想象着怀里拥着清姿柔美的娇躯,鼻中嗅着她芬芳甜美的体香,和她1起挑选年号,看她梨涡浅笑,星眸流波,仿佛如在眼前,嗣源只觉1颗心痛得几乎要寸寸碎裂……
“全念完了,大哥没有满意的?”安重诲的声音唤回了嗣源的神思。
嗣源缓缓转过眸子,神情恍惚,“你嫂子博通经史,比这些学士还渊博,等她回来帮我挑吧……”
安重诲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起身告辞,在夜色下怅然走出兴圣宫,回到府邸,家丁来报:“控鹤军左厢副指挥使刘遂雍求见。”
安重诲皱了皱眉,知道刘遂雍定是为他大哥刘遂凝来求情,平卢发生兵变,指挥使王公俨驱逐节度使苻习,自立为节度使,刘遂雍的大哥刘遂凝便是王公俨麾下的1员牙将。
安重诲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1念,道:“带他到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