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友潜入宫中后只是1名做杂役的下层宦官,想见清姿1面并不容易。
是以,他把想跟清姿说的话写在纸条上,只要有机会见面,哪怕不方便说话,也可以向清姿传递信息。
岂料如今成了清姿私通刺客的如铁罪证。
“孟公公,夏夫人私通刺客,是否应该将她关押起来,等监国醒来亲自审问?”薛彩娥挑着秀丽蛾眉盯着孟汉琼。
孟汉琼擦着额头冷汗,1时间不知所措。
薛彩娥见状,眼底闪过1抹得逞的快意,看向赵延寿:“赵都头,还不快将夏夫人关押起来。若让她跑了,咱们可就失去追查刺客来历的线索了!”
赵延寿犹豫了1下,走过去向清姿躬了躬身:“刺客身上搜出的纸笺是写给夫人的,铁证如山,属下职责所在,必须将夫人看押起来!”
他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他当然知道夏夫人得宠,薛彩娥不得宠。
可是,既然夏夫人与刺客有关联,日后是否会继续得宠,就不好说了。
但夏夫人的两个儿子,是李嗣源仅剩的继承人。
所以,他又为自己留了条后路,对清姿毕恭毕敬,并且大声地向在场所有人说明——铁证如山,我也没办法。
清姿又看了嗣源1眼,1名御医正给他施针灸,宫灯下他脸色虽然仍带着中毒后的青紫,呼吸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急促,因痛苦而紧皱的剑眉也稍稍舒展。
清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轻衫,微抬下颌站起身:“赵都头前面带路。”
“夫人,得罪了!”赵延寿命几名亲兵上前来押送清姿。
常权往前踏了两步,张了张嘴,但还是站住了。
赵延寿将清姿押送到侍卫值院的1间空房里。
房中有铺好的床榻,墙角有溺器,赵延寿又亲自给她送来水和食物,笑容里满是讨好:“夫人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召唤外面值守的亲兵。”
“你打1盆热水来,我洗个脸。”清姿淡淡道。
“诺,夫人稍等。”赵延寿毕恭毕敬地答道。
不久后便有亲兵送热水和巾帕进来。
清姿将巾帕浸入热水中搓着,蓦然间,刚才杀人的1刻又重现了。
她还记得刀尖刺进血肉时所感受到的阻力,刀锋在筋肉间打了个滑,接着整个刀身就仿佛被吸进去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在筋肉间搅动穿行……
鲜血喷溅到脸上,滚烫而腥热,胸骨裂开的声响清脆如瓷碎,最后,她手中短刀只剩了刀柄,其余全部没入了善友身体!
清姿慢慢坐在床边,呆呆盯着自己刚刚杀过人的双手,虽然已经洗过,但那血腥的气味仍是那样浓烈,直朝她鼻间扑来。
她想起兵变那天,1群乱兵冲入绛霄殿,其中1个乱兵企图劫走她,善友不顾1切扑上来救她。
而她却亲手杀了曾救过她的恩人!
脑海里浮现出兵变那日冲天的血火,4处横行的乱兵,奔走呼号的宫人们……
她仿佛又看见张昭媛躺在地上,撕开的衣襟间插着1柄尖刀,鲜血顺着雪白的玉峰流下,染红了蓝色团花蹙金罗衫和金线云雁纹百褶裙……
仿佛看见晋安公主被朱守殷狠狠1脚踹飞了出去,裙袂在火光中舞出1道凄艳弧线,犹如1只受伤的凤蝶,重重摔在地上不动弹了。
“皇姐!皇姐!畜生!你们这帮畜生!你们这帮畜生……”李继峣撕心裂肺的哭喊仍在耳畔回响。
……
仿佛还是那天,李继峣用那双和他父亲1模1样的眼睛望着善友,问道:“……我听他们说,李总管也造反了……”
当时善友这样解释:“李总管和洛阳这些作乱的禁军不同,他是被乱兵所逼,为了自保,不得不造反。他入洛阳后1定会惩治这些乱兵……”
“那他会惩治那些欺辱我皇姐的畜生吗?”李继峣眼中含泪,巴巴地望着善友。
“当然会!李总管会为你父皇,为你皇姐报仇的!你就放心吧!”
可他是不会为亚子哥哥、不会为那些在兵变中丧生和被辱的无辜生灵报仇的。
因为,禁军兵变的幕后推手正是他!
他是这1切的最大受益者!
……
想到此,清姿忽然心痛得无法忍受,禁不住弯下腰,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这时,她看见自己扶着床沿的手,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泛着淡淡的乌青之色。
对了,常御医说她也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