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鲁奇眉峰1蹙,目光有些躲闪。
“李继峣死了,对吧?还被人割了脑袋!”清姿1看见兄长的神色就明白了,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他才十岁,和我的菩萨奴1样大!”
夏鲁奇那日1回府就听逃回来的管事禀报,去青州的路上遭遇劫匪,李继峣被砍死了,头颅被人取走了。
夏鲁奇1听就知道不是劫匪——劫匪取1个十岁幼童的首级做什么。
可是夏鲁奇不愿追究此事。
他猜测要么是李嗣源暗中派人将先帝的后嗣斩尽杀绝,要么是李嗣源的亲信揣摩圣意,替李嗣源铲除1切威胁。
所以,他得到李继峣死讯已有好些日,却没有告诉清姿。
但清姿是如何知道的?
听那管事说,善友跟他1起逃回来,后来又从夏府逃走了。
莫非是善友悄悄潜入宫中告诉清姿的?
夏鲁奇神情大变,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清姿,你怎么知道的?是善友告诉你的?此人混进宫里来了?”
清姿晶亮的眼眸直视兄长:“你先告诉我,是谁把李继峣藏在你府上、并被送往青州的事说出去的?”
夏鲁奇已经怀疑是自己母亲告密,他逃避着清姿的目光:“清姿,如今追究此事毫无意义,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从先帝败亡的那1刻起,他的子女、妻妾、心腹就注定要跟着覆灭!”
清姿也怀疑是齐夫人告密,她对这个杀母仇人恨之入骨,只是想到兄长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才1直容忍这个嫡母。
“哥,我可以不再追究是谁告密,但我必须查出是谁杀害李继峣。我答应为他保住儿子,如今李继峣惨遭横死,亚子哥哥还有第4子,第6子。若我及时过问和干预,或许还能保住那两个孩子!”
“你莫再管这件事了!”夏鲁奇压低声音吼道,满脸络腮胡髭都在抖动,“既然李继峣被杀,其他子嗣想必也在劫难逃。如此看来,要么是监国本人,要么是监国的亲信,打算要斩草除根。你再追究此事,这是跟监国或者监国的亲信为难,对你有何好处?”
“人贵有信!尾生抱柱,季布1诺,你没听过吗?多少忠臣义士,为践行承诺不惜舍身忘死!”清姿神情激动,满眼都是泪水,“我答应了他,怎可以不做到!若我没能为他保住儿子,那是天意;可我如果不去尽力,那就是我背弃承诺!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清姿啊!”夏鲁奇痛心疾首地连连用拳头击打床柱,“我看你是从小跟着父亲读那些孔孟之书,把脑袋读坏了!可是父亲虽然教你读了那么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自己不也在前唐灭亡时,投靠了国贼朱温吗?他不也没有殉国吗!”
“可他却为此惭愧于心,从此1病不起!”清姿眼里流露出对父亲的深深哀思,“并且临终前还留下遗言,让你弃暗投明,莫再为弑君篡国的朱贼效力!”
1席话说得夏鲁奇无法反驳,叹道:“我只是担心你为了此事与监国闹僵,对你将来不利,对你两个儿子不利!”
“不会,即使……即使会对我不利,从荣和从厚也不会受我牵连……”清姿的笑容凄美而又哀凉,“嗣源只有这两个儿子了,他若因此迁怒儿子,日后他又把江山传给谁去?”
夏鲁奇知道劝不住这个倔强而又执念的妹妹,只得问道:“看来你是1定要追查这件事了?你打算怎么做?”
“李继峣已经死了,我还能如何?”1颗颗泪水挂在清姿腮畔,凄婉绝伦,“嗣源答应过我,饶过先帝第4子,第5子,第6子。我只想问1问他,是不是他暗中派人干的。倘若不是他,他就该彻查是哪位臣僚敢公然违背他的命令。1旦查出是谁干的,对其进行严惩,以此警示众位臣僚,不许再对先帝剩余儿子下杀手。如此1来,先帝剩余儿子如果还在世上,想必自此能保住性命。”
“倘若是监国派人杀了李继峣呢?”
“……”清姿望向窗外的荷池,沉默片刻,道,“他答允过我饶过先帝第4子、第5子、第6子,还在朝堂上对众臣僚公布过赦免令,他应该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你能信任监国就好,夫妻间就应该互相信任。”夏鲁奇长出1口气。
清姿凄凉1笑,心想,嗣源可从来都不信任我,整个谋反篡位的过程筹划得密不透风,我从头到尾1点都不知情。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望着窗外荷池上随风摇曳的荷花。
只听夏鲁奇又道:“善友在何处?我总觉得此人留在你身边是个隐患,我把他带出宫去吧。”
清姿摇摇头:“他混在1群新进宫的小宦官里,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当差。若大张旗鼓地寻找他,岂不是将我也牵连进去,让人怀疑是我把他弄进宫的。”
夏鲁奇叹口气:“那我只能暗中查找此人了。”
“还有,哥,你可认识卢龙节度使的养子赵延寿?”
清姿将薛彩娥用金钗贿赂赵延寿的事情跟夏鲁奇讲了。
夏鲁奇点头记了下来,又叮嘱清姿跟李嗣源好好谈,不要使性子,然后才离开。
夏鲁奇走后,太医局来了1位御医给清姿请脉。
清姿见孟汉琼领进来的不是这1向给自己看诊的程御医,不禁有些意外。
孟汉琼解释道:“程御医家中有急事,他说夫人已经差不多康复,故而今日他告假回家了。这位是太医局从4品御医,姓常,名权。夫人若还有何不适,可以告诉常御医。”
常御医深深1躬到地:“参见夏夫人。”
清姿点点头,伸出手搭在百子图案青瓷脉枕上,让御医诊脉。
常御医拿完脉,面上浮起殷勤讨好的笑容:“夫人虽然刚刚小产,但恢复很快,脉象已相当平和,气血充足。”
清姿闻言心中微微1动,问道:“常御医看过我的脉案吧?”
“那是自然,下官来之前仔细看过夫人的脉案,不敢稍有怠慢。”常御医道。
“我想请问常御医,像我这样的胎漏之症,1线保胎的希望都没有吗?”清姿眼里闪动着熹微的光影。
常御医眼角跳了跳,他在太医局1直被程定方压着,当然不会放过任何1个诋毁程定方的机会,便道:“我看过夫人的脉案,虽有胎漏,但也并非不能保胎。”
清姿脸色骤然发白,美眸微睁:“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