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光寺出来,由于街市繁华,行人熙攘,清姿和老仆都牵马慢行。
刚走到十字口,只见阳光下的人流中,有1道高瘦身影,牵1匹大黑马,伫立在街边,朝这边焦急地张望。
他穿着半旧的玄青色紧身短打,乌黑浓密的长发,只以1根发带简单束着。穿着打扮毫不起眼,然而那高挺有型的身材、平直的肩膀,让他站在人流中显得那样鹤立鸡群。
清姿1眼就认出了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源叔来接她了,他到底不放心她1个人出门!
尽管,信仰突厥萨满的源叔,1向不到佛寺来。
他还是来接她了。
清姿忍住眼泪,牵马走上前。
老仆向李嗣源行礼,嗣源点点头,焦急的神情稍稍缓和,温厚的目光,落在清姿发髻、额头、脸庞、衣襟,嗓音低醇:“礼佛要这么久?”
清姿洁白贝齿咬着下唇,低声道:“王爷召见我……”
嗣源不动声色地点头:“我猜就是。我本想再往里走,但整条街都戒严了。”
说完,他再不多话,牵马走到前面。
3人牵着马走过闹市,到了人流稀少的街区才翻上马背,1路驰骋到李嗣源府邸所在的坊区。
进得家门,清姿看见庭院里,两个高大男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正在蹴鞠。
“从珂、从璟都来了?”清姿落落大方地向嗣源的养子和长子打招呼,绽放明艳动人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宛若晶莹编贝。
李从珂,李从璟同时回过身来行礼,被她美丽的笑容照得睁不开眼。
“阿3给咱们送了1些粮米和钱帛过来。”李嗣源说道。
“前些天从璟刚送过来4车粮米和布帛,昨个儿我哥也送了不少过来。咱们家如今都堆满了钱粮,从珂不用给咱们送了,留着给宛宛和重吉他们吧!”清姿宛然笑着对李从珂道。
李从珂不敢看她,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就不敢与清姿视线相对,脸上泛着红晕,低头说道:“是宛宛让我送来的,宛宛身子不便,不然就亲自过来看望父亲和夏……夏夫人了。”
他本想说“看望父亲和夏姨娘”,但是1想,在魏州的家里,清姿的地位就是正妻。
李嗣源如今说起两个妻子,都用“曹夫人”、“夏夫人”称呼她们,根本不分嫡庶。
故而,李从珂立即改了口。
“宛宛产期是何时?”清姿问李从珂,眼角余光却见李嗣源高峻而沉默的背影,快步地踱进了正房。
清姿和从珂说话时,两个儿子奔过来,抱着清姿大腿撒娇,从荣最恨弟弟跟他争夺母亲,飞起1脚,正想将从厚从母亲身上踹开。
幸而长兄从璟反应迅速,在从荣的腿扫过来时,就把从厚抱走了。
清姿眼睛还望着走入正房的嗣源,顾不上儿子们,将从荣从自己身上撕拉开:“去,去跟哥哥们玩……”
从荣小猴子1样挂在母亲身上撒娇:“我不,我要娘亲陪我玩!”
清姿祈求地望着从珂:“阿荣乖啊,跟阿3哥玩!”
从荣和从厚都将从璟叫做“大哥”,而将从珂叫做“阿3哥”。
李从珂对上清姿那双流转着祈求的晶莹墨瞳,脑中1阵晕眩,慌慌张张将从荣抱了过去。
清姿1摆脱儿子就匆匆奔入正房,转身将门栓上。
栓门的时候,看见李嗣源的4个儿子,从高到矮,在院子里站成1排,1起望向正房。
清姿见嗣源坐在窗下1张椅子里,忙又走过去将窗户也关上。
关窗的时候,院子里站成1排的4个儿子,又齐刷刷地朝窗户这边望过来。
从珂最高,其次是从璟,其次是十岁的从荣,最后是4岁的从厚。
清姿对他们吐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在他们惊呆的目光中,哗啦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然后转过身来。
室内光线略微暗了下来。
嗣源坐在椅子里,沉静地望着她,紧抿的薄唇线条冷峻。
清姿走近他,以手支着他的椅子扶手,托着白嫩香腮,盈盈笑道:“源叔生气了?我原也没想去见他,冯阿翁说王命难违,我想了想有道理……我和他说话时,冯阿翁就在旁边看着,你可以问冯……”
她话未说完,嗣源淡定地打断她:“你去照照镜子。”
清姿1愣,眨巴着美妙的长睫毛。
嗣源无奈地摇着头,以手撑额:“你这样子,哪里像两个孩子的娘……”
清姿噘起小嘴,走到镜台前弯腰1照,杏眼顿时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