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眼中几乎喷火，对周围正与晋军捉对厮杀的亲兵们，声嘶力竭地狂吼：“撤退！撤退！回援大营！”

听到命令的掌旗兵拼命挥舞旗帜，传令兵鼓起腮帮，吹响回撤的号角。

李嗣源如同发狂的野兽般怒吼着，长枪疾扫，左挑右刺，扫落大片拦路的敌军，杀开1条血路，调转马头往后方土山的大营狂奔。

晋军大营此时已经被梁军占领，负责镇守大营的李存审（9太保），早已率领押送辎重粮草的队5，从土山另1面撤退。

战场上最富戏剧性的1幕发生了！

王彦章率领的梁军是从土山南面攻来的，李存审率领辎重粮草队5，从土山东北面败退。

押送辎重粮草的多是1些民夫，其中还混着留守大营的文官和伶人们，这些人几乎都不会武功，也从未操练过队形。

因此，败退的辎重队毫无队列，1个个吓得慌乱无措，惊呼惨叫着，朝能够看见晋军旗帜的地方狂奔，希望能够得到友军的庇护。

他们溃逃的方向，正对着周德威所在的左翼，此时周德威正率军进攻梁军的右翼。

突然间，自己1方的辎重粮草队5，从背后犹如开闸的洪水般冲涌而来。

周德威麾下的晋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后面也有梁军攻来了，1时间队形大乱。

受惊的战马惊惶地嘶鸣、团团打转，不明所以的士兵互相推挤、自相踩踏……

周德威被裹挟在乱兵的洪流中，扬刀劈翻1骑乱撞上来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保持阵型！保持阵型！”

然而，溃散1旦发生，就会像瘟疫1样蔓延到整个战场。

与此同时，王彦章的亲兵们齐声大喊着：“晋军败了！”、“晋军败了！”……

不明所以的晋军还以为自己1方真的溃败了，更加惊慌失措，如溃巢的蚁群4散逃窜，再也没有任何阵型……

而此时，他们的晋王李存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1方的大军已经开始发生大溃退。

他率领着麾下的银枪军，冲破了梁军中军坚固的盾牌阵，像1柄尖锐的长剑，已经深深刺入了梁军的腹地。

李存勖挥舞着积满血垢而不断打滑的长枪，整个人杀红了眼，满脸血污狼藉，狂呼乱吼着：“贺瑰（梁军主帅）狗贼在哪？敢不敢与我1战？！”

便在此时，李存勖听到了1种恐怖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喉咙汇聚成的呼喊，如同海啸1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晋军败了！”

“晋军败了！”

“晋军败了！”

……

李存勖匆匆回头，只见自己背后的阵地，无数士兵正像山洪爆发1般奔跑溃散，血肉横飞、杀声震耳的战场上，已经几乎看不到晋军的旗帜。

那些属于晋军标志的——“横冲”、“藩汉”、“卢龙”（幽州节度使周德威的旗帜）等等大旗，竟然都看不见了！

李存勖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

自己杀得忘乎所以了，居然没有顾及整个战场的态势！

他又扫了1眼——还好，自己的银枪军基本还保持着建制。

不愧是以魏博牙兵为前身的银枪军，他亲自收服的银枪军！

（李存勖收服银枪军可见《人中之龙虎》1章）

李存勖抹了1把满脸血汗，对身边扛旗兵嘶声大喊：“谁说晋军败了，本王还在！快举王旗，让所有人看见本王还在！”

“啪”地1声巨响，滚金王旗幕天席地1展，旗帜上那条高高飞扬的金色盘龙，如同万丈霞光照耀了整个战场！

1些正在败溃的晋军，突然看见晋王大旗，犹如绝处逢生，奋力杀开血路，像1道道溪流从4面8方汇聚到李存勖大旗下。

“吹号角，回援大营！”李存勖声嘶力竭地厉吼。

身边的传令兵用尽全力吹响回撤的号角，凄厉而又急促的号角声，1声声撕扯着耳膜。

数千名银枪军注视着令旗，跟着他们的晋王，整齐划1地调转方向，在战场外围画了1个优美的弧形。

组成1支银光闪闪的长剑队形，1路所向披靡，像1把破空掷来的利剑，刺穿整个混乱的战场，杀向后方大本营。

土山下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鲜血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紫黑的冰层，马蹄踏上去，冰层碎裂，咔咔作响。

那些被冻结的尸体，仿佛要在1瞬间醒来。

他们都穿着横冲都、左射都和安国军的军服——都是李嗣源麾下的士兵。

可见，之前李嗣源曾经率军在此攻打被梁军占领的土山。

但他并没有攻下土山，后来他又去哪了？

梁军刚才在李嗣源的攻势下，已经损耗1半兵力，箭矢也用掉了1大半。

所以，在面对李存勖的进攻时，梁军射了两轮箭雨后，便开始溃退。

李存勖和银枪军纷纷下马步战，数千杆银枪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挥舞，1道道血光迸溅出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1个个敌人被搠翻，滚下土山……

李存勖终于重新夺回了土山上的营地。

然而，原先留在营地的那些辎重粮草，还有郭崇韬、王缄、周匝他们，都去哪了？！

李存勖茫然地站在寨栅倒塌、尸横狼藉、血流遍地的营地中。

冬日寒风呼呼地掠过营地上空残破的旗帜，1群乌鸦嘎嘎地怪叫着，停在那些尸体上，开始啄食他们大睁的无神眼洞、破开的肚腹流出的肝肠……

“把我的王旗插在山上最高处！让整个战场看见我在这里！我还没有倒下！”李存勖悲狂地大喊道，眼泪在满面鲜血上冲刷出1道道血水。

李存勖在倒塌的营门边的1块山石坐下，观望山下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