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府里的下人都是会看眼色的。
夏鲁奇带来梁军机密,在柏乡大战中立下大功,被任命为王爷的亲军副都指挥使。
李嗣源对夏鲁奇极其看重,让长子从璟叫他“舅父”,家宴上让他坐在第3席。
故而,小桃大胆地使用了“舅老爷”这1称呼。
果然,并没有人纠正小桃。
清姿笑着转过头来:“哥,散席了?”
夏鲁奇喝得满脸通红,笑哈哈地大步走过去:“来,舅父抱!”1弯腰就将从荣抱了起来,吧唧吧唧在他脸上接连亲了好几口。
从荣被夏鲁奇1脸络腮胡子扎得生疼,不禁放声大哭。
“方才舅父抱你,你还乐呢!这会子不喜欢舅父了?”夏鲁奇两手插到从荣腋下将他举得高高的,哈哈大笑着问他。
“你满嘴酒气,醺着阿荣了!”清姿嗔怪道,从兄长手里把儿子抢过来,交给奶娘抱走。
“哈哈哈……”夏鲁奇带着醉意,1个劲地傻笑。
清姿忙吩咐萱儿去煮茶汤来给夏鲁奇醒酒。
“醉成这样,不如我跟郎主说1声,你留在府上,明日1早再回你自己的宅子。”
柏乡之战,夏鲁奇奉命追敌,斩首2十级、生擒4名梁军将校而还,李存勖从去年查办违法将领时没收的财产里,拨了1座宅子赏给夏鲁奇。
“不不,这不妥!我不曾喝醉,你放心!”夏鲁奇连连摆手,扶着椅背坐下,摇头道,“都是少将军要我陪他喝。”
“从珂就是贪杯……”清姿叹口气,“好几次在咱们府上喝醉。莫看他平日里闷葫芦似的,1喝多了就滔滔不绝……”
“那是,拉着我不停地说话,还要跟我比武……”夏鲁奇笑道,“第1回比拳脚我让着他,以为让他赢了便能脱身,哪知他又闹着要比兵器……多亏大太保把他叫过去训了1通,我才脱身了……”
清姿明媚的杏眼闪出了光彩:“从珂的武功比不上你?”
夏鲁奇傲然1笑:“你不想想我师父是谁?”
清姿的神情僵了1下,她1向不喜欢夏鲁奇的师父孙德昭。
夏鲁奇深深看她1眼,清了清嗓子,有些艰难地说道:“自打朱、朱贼弑杀唐帝,我师父他……他老人家就辞官云游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临走时,他把……他把小师妹托付给我了……”
清姿发出碎玉落冰般的冷笑:“昭宗爷落到朱贼手里,不就是孙德昭干的好事嘛!若不是孙德昭这个禁军统领暗中投靠朱贼,昭宗爷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朱贼劫持?!怎么,孙德昭良心发现了?可惜太晚了!”
夏鲁奇悲哀地望着妹妹,叹息着说道:“大唐气数已尽,大厦将倾之际,我师父为保家族平安,审时度势,择木而栖,何错之有?
“当年东迁路上,咱们家多得我师父照顾。他投靠朱贼,固然于唐室有罪,却因此庇护了家人和亲友。是非对错,又岂能轻易论断?”
清姿眼中有恨意的火星跳跃:“当年他1路上照顾我们,只怕是为了把我卖给朱贼吧?当初他就曾把我卖给‘崔4入’!”
1瞬间,夏鲁奇的酒全醒了,瞪大了眼望着妹妹:“清姿,我师父绝没有要把你卖给谁!当年崔公子你也见过,家世品貌哪1点辱没你?”
清姿咬着朱唇:“那么当年爹和你娘悄悄商议我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打算把我卖给谁?”
提到自己母亲,夏鲁奇极尴尬,脸色紫涨,1时间无言以对。
清姿也有些后悔,虽然嫡母是个毒妇,但兄长1直对自己百般疼爱。
何况如今兄长扔下母亲前来投奔河东,自己也算有了依靠,兄长为河东屡立军功,也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些宿仇旧怨又何必再提……
“4夫人,茶汤好了。”萱儿在门外轻轻禀报。
“端上来吧。”
萱儿将茶汤放在夏鲁奇旁边的圆桌上,默默退了下去。
兄妹间出现1阵压抑的沉默,清姿起身剪烛芯,烛光晃动着暗了1下,复又加倍明亮起来。
“清姿……我……答应了师父照顾小师妹……”夏鲁奇蓦地说道,眼神带着恳求望着妹妹。
清姿站在桌边,放下烛剪:“孙晴柔现在何处?”
夏鲁奇端起茶盏喝了1口,道:“她原本在朝城她舅父家,上个月周总管(周德威)攻打魏博时,拿下了朝城,俘虏了她送到我这里……今早王爷把宅子的钥匙给我时,我已经让她先去帮我打扫宅子……”
清姿轻轻呼了1口气:“你打算娶她?”
“是,我跟王爷说了此事……”夏鲁奇朝门外看了看,声调低了下去,“王爷说他愿为我主婚,只是……王爷说你1向不喜欢孙德昭,若你不接受晴柔做嫂子,王爷也不允准这门亲事……”
清姿慢慢坐下,整个人都有些怔忡。
亚子哥哥,他还记得我不喜欢孙德昭,若我不接受这个嫂子,他便不准哥娶她……亚子哥哥……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剧痛难忍,1种酸涩的感觉在眼中弥漫开。
她用力眨了眨眼,转过脸去,大口地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