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杰——”李存勖3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托着他的臂膀将他扶起,然后猛地将他搂住,用力拍打他的肩背,像个孩子1样哭起来,“邦杰啊,为何今日始来!”
李存勖算个子偏高的,而夏鲁奇又比他整整高出半个头,李存勖将头靠在夏鲁奇肩上痛哭失声,像个小媳妇1样捶打他,弄得夏鲁奇不知所措,1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搁:“王、王、王爷……”
王爷哭得这般伤心,莫非是清姿出了什么事?
1瞬间,夏鲁奇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声音抖得不成调:“我妹妹她……她……”
李存勖这才直起身子,与夏鲁奇把臂相望,吸着鼻涕哽咽道:“你妹妹安好,放心吧!走,咱们到帐中叙话!”
李存勖携了夏鲁奇手臂,在亲兵们护卫簇拥下,向王帐走去。
王帐门口的亲卫欲对夏鲁奇搜身,被李存勖1脚踹开:“这是本王少年时的挚友!”
李存勖将夏鲁奇引入内帐,叮嘱门口亲兵不许任何人进来,方才靠着行军床上叠好的被褥坐下,命夏鲁奇搬了锦墩坐在自己榻边。
摇曳的烛光里,李存勖俊秀的脸庞犹带着泪痕,绽开1抹苍凉如雪的笑意:“1个多月前我接到快马传讯,你妹妹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做舅父了!”
“真的?”夏鲁奇喜得满脸胡须都张开了似的,双目迸出耀眼光彩,抬手1抱拳,“应该是我恭喜王爷!这是王爷的第几个儿子?”
李存勖仰头大笑,那笑声破碎、刺耳而又诡异。
许久,随着笑声落下,他仰着的脸重新面朝夏鲁奇。
“不是我的儿子。”李存勖摇着头,唇边的笑容无比苦涩,“你应该恭喜嗣源,是他的儿子。”
夏鲁奇震惊地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落了,眼睛瞪得眼眶几欲迸裂:“大、大太保?大、大太保的儿子?清姿她……她……”
————————
中军议事的鼓声,沉闷而又雄浑地回荡在朝阳初升的晋军营寨。
李嗣源、周德威等大将听到鼓声,赶到中军王帐的时候,看见晋王身边站着1个满脸大胡子的高猛大汉。
李存勖向众将介绍了夏鲁奇,没提到清姿,只说是先王故友之子,少年时曾与自己结为兄弟,如今从梁军中投降过来,带来了1些机密军情。
说罢,以目示意夏鲁奇。
夏鲁奇抱拳朝帐中诸将行礼1圈,说了几句客套的见面语,随即严肃地说道:“梁军紧闭营门1个多月,草料早就不够,已经开始拆毁床上铺的草席用以喂马。粮食也只能再支持个把月。士兵们已经怨声载道。
“主帅王景仁并非梁朝出身的将领,而是从吴越国叛投而来的降将,如今两员副将李思安和韩勍都不服王景仁调度。昨日梁军出营应战,是韩勍擅自率领的,并未取得主帅王景仁的军令……”
李嗣源和周德威对视1眼,两员大将眼睛都亮如火炬——夏鲁奇带来的军机,证明他俩昨天提出的战略是正确的。
“还有……”夏鲁奇走到李存勖座位下方的沙盘前,从代表野河的那道沟壑边,拔出1面小蓝旗,插在下游某个位置,抬起头看着诸将,“梁军准备在野河下游造浮桥,从背后偷袭晋军大营……”
众将俱是1凛:幸好夏鲁奇来归降!倘若梁军分兵从下游绕到背后,再跟对岸梁军1起夹攻,晋军危矣!
李存勖从虎皮大椅里振衣而起,来到沙盘前,又招手令众将围过来,张开双臂俯身撑在案边,说道:“今日咱们便拔营,不过,不是向后撤,而是沿着野河,向上游移动……”
李存勖拿起藤木杆沿着野河移动,最后在上游某处停住:“咱们将大营移到此处,背靠高邑县城!这样,1旦粮草到了,便屯粮于高邑城中,咱们随时可以从城内获得补给。
“咱们拔营之前,将浮桥拆了,到上游新营地再造1座浮桥。依旧每日派兵过河,去梁营挑战,力争将梁军引出大营,引到这里……”
说至此,李存勖手中藤木杆用力点住上游野河南岸某处,抬目扫过众将,眼中亮光如电,气势夺人:“这里……靠近河岸有1大片灌木丛,可以设伏;河岸往南却是1望无际的大平原,有利于骑兵驰骋,咱们1定要力争把梁军引到此处来决战!”
晋王1席话说完,李嗣源和周德威同时松了1口气——王爷总算听进了他俩的建言。
其余诸将也是满面振奋与激昂,齐齐抱拳宏声道:“王爷英明!”
散帐后,夏鲁奇追出中军大帐,却见李嗣源在帐门外等他,似乎料到了他会追上来。
“大太保,久违了!”夏鲁奇上前便抱拳深深1躬。
李嗣源有力的双手扶住他手臂:“是啊,1别4年!令尊安好?清儿1直挂念你和令尊!”
“家父他……他半年前驾鹤西去了……”夏鲁奇眼中泪光闪动,声音哽咽。
“啊……”李嗣源神色1敛,默然片刻,用沉痛的语气道,“副都使请节哀。”
刚才李存勖已在大帐中宣布,夏鲁奇带来梁军机密有功,任命他为亲军营副都指挥使。
夏鲁奇点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又抬目望着李嗣源:“多谢大太保收留照顾舍妹。”
“不必见外。”李嗣源朗然1笑,目光亲厚,用力拍了拍夏鲁奇的臂膀,“即刻要拔营,咱们日后再细聊,你且保重,我先整军去了!”
“大太保也保重!”夏鲁奇抱拳弯腰恭送。
望着李嗣源伟岸身影带着亲兵们消失在层层军帐后,夏鲁奇眼里渐渐流露了亲近之情。
不知为何,他极其喜欢这个新妹夫,虽然相处不多,却对他有1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昨晚听王爷说起清姿的遭遇时的遗憾与心疼,也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