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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也和陈皮动身去了事发地点。
陈皮开车,丛也坐在副驾驶睡觉。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
困意上泛,不知不觉。
丛也的眼皮沉重,意识沉入了黑暗。
陈皮将车开到了河滩。
他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丛也,缓缓地降下了自己这边的车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才上岸一般。
眼前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河面。
鹅卵石被水冲刷的十分圆滑。
陈皮的目光很难不落在身边的丛也身上。
丛也睡在副驾驶,跟磁铁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引力。
丛也睡得安稳的时候,带给陈皮一种莫名的心安。
这种心安是任何时候陈皮都得不到的。
现在却从丛也的身上轻易得到了。
好像他知道,他成为了神使,再也不会和丛也分开。
这种心安足以抚平他一切的暴戾和焦躁。
陈皮靠在靠椅上,静静地望着丛也的侧脸。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
知道自己总是控制不住。
因此在成为神使之后,担心给丛也惹麻烦,从来不出门。
可是现在,他好像能渐渐控制自己的暴虐了。
这束缚不是枷锁,而是他自动钻入的手心。
他就这么安静地望着丛也,以陈皮不具备的耐心,等待着丛也的醒来。
在漫长而又短暂的四个小时之中,他的目光无数次地描摹丛也的眉眼。
丛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当年在茅草屋里见到的小毛猴,原来是个风华绝代的人儿。
陈皮一边攥紧害怕失去,一边松手不愿承认。
在拧巴之中,在生与死之际,艰难地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带着占有、自私、担忧、嫉妒等等卑劣情绪的爱情与亲情的杂糅。
永远无法代替的复杂情感。
丛也醒过来的时候,车内没有陈皮的身影。
他微微调整了座椅,打开了车门。
视野广阔起来。
他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天边金黄的夕阳,以及河边略显孤独的背影。
陈皮坐在河边,手里拿着一块儿鹅卵石,瞳孔被夕阳的金光点燃。
叫丛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丛也慢慢地朝着他走去。
风衣被河边的风撩起。
他站在陈皮身边。
看着陈皮将石子抛向水面。
石头在水面上连续跳了很长时间。
溅起一朵朵水花。
丛也好像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陈皮。
桀骜不驯,像是一匹孤狼。
“走了。”
丛也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桥头。
那个经常出现车祸的地方。
明明夕阳的光如此温暖,却始终照不亮那片阴暗。
黑暗蔓延,苔藓滋生。
滑腻如蛇的阴冷让人不适。
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桥墩。
在他的视线之中。
粗糙的水泥柱桥墩表面似乎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人脸,此刻正挣扎着从桥墩之中出来。
听不到声音,但丛也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丛也不用再多看了。
打生桩无疑。
桥墩之中困着一个怨气横生,不愿意离开的冤魂。
生前困住他身体的水泥,在死后依然成为了他精神的牢狱。
数十年来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车辆和行人从他的尸体上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