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拣梅回到寝屋时,白凰翡赤着双脚蹲在张椅上,手里捧了一杯凉茶,视线呆呆地看着院子里摇曳的翠竹。
挺大脚步声传来,她也不回头,只说:“李姝知道云尘有了身子,准备将她接回白府。”
秋拣梅愣了一下。想起当初白漓江拒婚抗旨被打的半死的时候,那位深闺小姐在漫天流言蜚语中登堂入室,这份胆魄足以让人钦佩。
白凰翡也不管他是否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云尘伤李姝是为漓江,李姝处处退让容忍也是为了漓江,这世上有两个女子为他如此,我本该高兴才是。”
默了好一会儿,窗边的女子回首看向自己的丈夫,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与她二人相比,我却差远了。”
秋拣梅拣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哭笑不得,“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有人同你来争吗?”
白凰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打从她起了与此人共白首的心思后,边将自己的心看透了,这梅庵的女主人只能是她一人。她同公孙先生说的那些话并不虚,荆明正敢往梅庵赐人,她便敢杀。
无论是从前为将,还是如今为人妻,她都不是良善之辈。
秋拣梅迎着她的目光,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渐有笑意流露。
白凰翡从未掩饰过对他的爱。从前道不同时,那些爱里参杂着纠结和痛楚,而如今诸事已经过去,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坦然赤诚。一如她的行事风格,磊落大方。
窗外的阳光蹦进了屋子,捎带着清风。
白凰翡浑身一阵机灵,下了椅子,穿上靴子,嘟囔一句:“都开春了还这么冷。”
秋拣梅一笑不答,琢磨了片刻,还是道:“太子妃让夫人多带着勉知入青云宫走动走动。”
白凰翡仰头吞了一口茶,牵起了一个嘴角,“我倒是乐意走这一遭,怕殿下不待见我。”
“夫人放心。”秋拣梅道:“殿下着两日没空同夫人计较什么。”
白凰翡长眉一挑,折身坐下,便又听到秋拣梅说:“拓跋哉死了。”
她眉头紧紧一皱,神色已经本能地凝重起来。拓跋哉一死,倒是能短暂缓解了秋山防线的压力,可一旦拓跋哈达继位,以他好战的性格,再也无人能阻止这场战争了!
还不等她细细思量对策,眉心一点冰凉,却是秋拣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屈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敲。
秋拣梅居高临下看这儿她,笑道:“天大的事,自有太子殿下在,夫人何须担忧?”
“夫君此言甚有道理。”
在欺负太子殿下这件事上,夫妇二人一向是站在统一战线的。白凰翡乐的展眉一笑,起身推着秋拣梅往小厨房去,“中午炖肉粥吧。”
午时一过,原本晴好的天骤然阴冷起来,不等漫天乌云汇聚,第一场春雨绵绵地洒了下来。
白凰翡本打算过了晌午回白府找李姝说说话,雨一下,她整个人瞬时便懒了下来,蹲在廊下神情恹恹地看着薄薄的雨帘子,万分惆怅。
秋拣梅才从后院过来,瞧她这幅样子,笑道:“可见是小姐亲生的了,雨一下,阿文也不闹腾了,整个人精气神儿都去了一大截。”
白凰翡无奈地掀了掀眼皮,伸手去拨弄伸进屋檐下的几枚竹叶,实在无趣的很,折身回房睡觉去了。
文弱公子立身廊下,瞧着漫天细雨,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却又抓不住思绪。只叹了一声,便往小书房看书去了。
春雨无声不知疲倦,半日功夫已将枫城冲刷一新。已是黄昏脉脉,路上行人渐稀,枝头绿叶含青,花苞层层叠叠悄无声息地张开,各色花蕊探头打量。
褐色毡顶的马车一路从午门驶出。马车四周垂着各色玛瑙翡翠编制的帘子,车前更是用拇指五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作为装饰,尽显壕奢。
一乘红顶小轿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头,帐顶勾着蓝云白鹤,帘子上描着银色云纹。抬轿的四个轿夫脚程奇快,比起马车来丝毫不显弱势,跟在轿旁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