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思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可他们谁也没有开口。
止戈郡主查过当年那桩事,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可如今她早已歇了心思,安心养胎。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安定下来了。更何况,如今她怀着的是相府的孙辈,秋公子与相爷第一个就不答应的。
可除了她,谁又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
太子?
这个答案在林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彻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太子是国中储君,他不能有失。
难道,就要如此被动,等着幕后的人一点点地推动,将那桩旧案从血雨腥风中掀起来?
不等二人思索出答案,秋拣梅又问道:“即便有人掀开了这件事,二位大人又能做什么?按照当今圣上的行事作风,他完全可以发一纸罪己诏,或者称病罢朝,等风头一过,再以雷霆手段处理了闹事的人,杀鸡儆猴。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牺牲也就白费了。”
林滨道:“掀开陈年旧案的目的,除了还原真相,更重要的一点是揪出幕后之人。此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推动旧案,其心可诛。”
秋拣梅又问:“可若是此人不露面呢?”
林滨再次无言可答。
自秋拣梅进入这间屋子,既没有对此事表态,也没有给出什么具体的建议,只是一点点地将难题摊在他们面前。似乎有意让他们知难而退?
好一会儿,林滨换了一个方向问道:“据本官所知,令祖父当年也是因为这桩案子去世的,公子是不是知道些内情?”
秋拣梅垂眉不言。他所知道的内情,不过是由那桩事引起的连锁反应罢了。科举舞弊案重新掀出来,势必会牵扯到太息殿下的死,这是荆皇的大忌。无论此事以何种方式闹出,白凰翡首当其冲。
“不早了,两位大人公务缠身,秋某就不留客了。”秋公子起身揖礼,逐客令下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甚是明朗。
林滨与柳青书心头皆有不甘,可二人心里清楚,单凭两人的力量,很难将这桩事摊开到明面上来。而秋拣梅一心要维护白凰翡,本也没错。何况,止戈郡主承受的够多了,她如今又怀有身孕,实在不宜直面君王。
林滨拱了拱手,道:“若是钟梵醒来,还请秋公子着人通禀一声,伤他的人,或许和杀死楼云飞等人的人有关。”
秋拣梅点头应是,送了二人出去,敛欢也回来了。
见他独身回来,面色沉重,秋拣梅便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一颗心已经高高悬了起来。
果不其然,敛欢禀道:“栖霞酒楼的人说秦小姐昨夜便出去了,至今未归。属下让兄弟们沿街四处打探,放出消息去,若是秦小姐还在枫城,至天亮时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秋拣梅满眼无法掩饰的担忧,却也知道他们尽了力,逼得再急也没用,嘱咐道:“这些人既然能伤了钟梵,必是江湖高手,让他们小心些,发现阿文后,务必确保安全。”
敛欢应声而去。
秋拣梅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夜露湿了发梢,苍茫的月色在他脸上凝了一层冰霜。满院子的翠竹在风中摇曳,烛火忽明忽暗,给这座清冷小院添了几分阴诡的气息。
好一会儿,他慢慢地收敛了担忧,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回云淡风轻的样子,才慢吞吞地往寝屋去。
白凰翡已经睡沉了,薄薄的裘被搭在身上,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脸上新添的肉已经十分明显,眉眼弯弯,十分沉静。若是忽略她满身的伤痕,谁也不会将她同战场上的凰翡将军联想到一处。
她总是这样,从前作为白家儿郎时,一言一行都是大将风范,让人挑不出丝毫的瑕疵来;而作为他妻子时,她凡事虑的周全,分明是殊途,却要同归;而如今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腹中孩子,她放下了心头的怨怼,风华尽敛,安安心心地躲在梅庵待产。
秋拣梅伸手抚了抚妻子的眉眼,眸中神情也不由得柔了下来。
他是多想成为这人的避风港,不叫她受半点风霜侵扰;可他也清楚,他的夫人顶天立地,能护这天下人,这天下却无人能护她。哪怕她入了梅庵成了他的妻子,也最多是同她比肩而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