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瞧她睡着了,闭门而出。院子里四下无人,她往前院去,就见红儿与兰儿正趴在院门口看热闹,唤了二人。
红儿忙小跑过来,道:“太子殿下硬要进来,青姑拦着,快打起来了。”
秦文疾步而出。
青姑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把扫帚,往金钟花下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头。对面的太子爷虽然满脸的怒不可遏,实在拉不下脸同一老妇人计较,只是咬牙道:“让秋拣梅出来。”
青姑道:“姑爷不在梅庵。”
太子爷嗤笑一声,“怎么,堂堂相府二公子,学做缩头乌龟?”
“秋拣梅在主院看老相爷。”秦文漫步行了出去,遥遥看着玄衣墨靴的荆自影,“外头翻了天,太子爷就知道来梅庵耍脾气吗?”
荆自影望了她一眼,没应话,转身便往主院去。
上官谦先后两次中毒,又是不惑之年,身体的复原能力极弱,休养了这些日子,只是勉强恢复了点精气神。此刻靠坐在床上,听秋拣梅说昨日的事。听到皇后被羁押时,气血上涌,好一阵咳嗽。
秋拣梅服侍着老夫咳出一口血痰,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痰盂放到一旁。随后又化了一颗酸梅进水里,让老父漱口。
“迟则不过今日,圣上一定会放了太子殿下。父亲只管安心养病,外头有孩儿呢。”
老相爷缓和过来,靠着靠枕打量自己的儿子。良久,他收回视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太子天性秉直,又最重情义,他若知道此事是你谋划的,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
秋拣梅垂眉苦笑:“怕的就是他机灵一回。要是不闹了,事情反而不好办。”
上官谦闭了闭眼:“为父一向不耻那些谋人算心的手段,却不想如今这朝堂之上,要靠你来清源归本!”
“老天爷一向公允,给了我耍弄心计的机会,也在身体上讨了回去。手段只是一个过程,不是结果。这满朝的文武还等着父亲为他们指明方向呢。”
听闻外头嘈杂声传来,秋拣梅起身揖礼,辞出门去。
太子爷正揪着一倒霉家丁的衣领,一路生风入了院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家丁。一见到秋拣梅,他也不恼了,一把将人推开,冷笑着道:“秋公子好大的架子,要见你一面,还要本宫拳脚并用!”
秋拣梅上前揖了一礼,“家父正在养病,请太子移步厢房说话。”
“何须麻烦?青天白日,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亮堂了。”太子爷一句话未说完,一个箭步朝秋拣梅俯冲过来,拎着他就蹿上了房顶。
日光晃眼,秋拣梅的身形摇晃了好几下,双手本能地抓紧了太子爷的肩膀。
荆自影却是一抖肩将他的手震开,眼瞧着那人要跌下去时,又忍不住拉了一把。
秋拣梅跌坐在屋顶,双手死死撑住了房梁,才得以找回一点重心。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折腾,惨白的脸色更添病态,急促地喘了好一会儿,气息才慢慢平稳。
荆自影长身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他,“还以为你是九条命的猫,不怕死。”
秋拣梅往下头看了一眼,道:“若真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怕这一摔下去咽不了气。”
若是在往常,荆自影会同他调侃两句。可这次,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次的事,你参与谋划了几分?”
秋拣梅早已做好了承他雷霆之势的准备,哪曾想太子竟然只是不温不火地这样问了一句?他抬首看了一眼近旁的人,却被他身后的日光刺疼了眼,只得移开。
他想了一下,回道:“秋某唯一能做的,就是消耗太子与皇后之间那点薄弱的母子亲情。”
荆自影不置可否,“你有办法不让母后卷进来。”
秋拣梅回答:“皇后身在局中,并非局外之人。圣上这一生也就做了那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旁人或畏怕君威,或为荆国稳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话,只有皇后敢说,也只有她能说。”
太子双眼微微一眯,眸中寒光闪过,“你有没有想过,母后但真会死的!”
“那也是皇后自己的选择。”秋拣梅慢慢站起身,视线不敢往下看,只好转身迎上了太子的目光。“秋某只需要负责保全殿下。”
荆自影恨的咬牙,“你但真以为,用母亲性命换来的龙椅,我能心安理得地坐上去?”
“时候到了,哪怕那把龙椅上是刀山火海,殿下也得坐上去。”秋拣梅云淡风轻地拱了拱手,“你别无选择。”
“不……本宫还有得选。”荆自影轻轻一摇头,退后一步,目光带了些惧意,“大不了,本宫不做这东宫太子,不要那把龙椅!”
秋拣梅的眼中却露出些许笑意,“秋某和家父有约,两年之内助太子在朝中稳定根基。这两年,无论殿下做什么,秋某都会设法保全你。两年期限一过,秋某携妻儿远遁江湖,你要不要那把龙椅,这江山是谁做主,与秋某再无干系。”
“秋拣梅……”太子一把抓住秋拣梅的衣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拳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没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