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波折的枫城恢复平静,在人与人之间流传的话题也变成了家长里短,最热闹不过是白家少将军纳妾的事,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么两句,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听说,那云尘姑娘是从花月坊出来的。白家新一辈中,一个女的不成气候,少将军又是这幅样子,白家怕是要完结在白漓江手里了。”
这样一句话飘进了白凰翡的耳中,她眉头蹙了一下,张开的眸子里明显有怒意。她倾身挑起帘子看了一眼,茫茫人海,千人千面,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寻不到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但她敢肯定,那句话,是有人故意说给她听的。
“怎么了?”秋拣梅正翻着一本佛经,并未在意外头的话,瞧见白凰翡反应这么大,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了望,实在没瞧见什么值得看的。
白凰翡正待放下帘子,却见长街尽头有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行来。车身悬着的是月白的帐子,上面绣着大片的卷心草;边缘处都用皮革包裹着,用金漆涂抹过,整个车子都飘着轻浮的味道。
尤其是车前悬的府灯上,用朱砂张扬地写着:怀安王府!
白凰翡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冰凉的眼眸中蕴出些笑意来,看着渗人。
不知道荆庭从魔都带回什么好消息来!
她正要放下帘子,月白的车帐被人从里头掀了起来,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脸来。那张脸上本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可在看到白凰翡的一瞬间,立即展露出一个诚挚的笑来。他同车前的小厮说了一句,只见小厮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很快,月白的马车同乌帐马车齐驱并驾,荆庭掀开了侧窗,在车上同白凰翡揖礼,“没想到一回都便碰到姐姐了。”
白凰翡换了礼,浅浅笑着,寒暄似的随口问道:“王爷这是去哪里游玩回来了?”
她明知故问,荆庭却回答的认真,“前些日子被父皇打发去了魔都。”提及这份苦差,小王爷的脸上顿时漫上了委屈,“自打得了这个空头衔,跑路的事就越多了!”
白凰翡不动声色地笑道:“王爷能干,圣上才会如此倚重。”
“姐姐莫要笑话我,我再怎么能干,哪能主持魔都的事。方家那场大火……”荆庭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很明显地划开了这个话题:“这么热的天,姐姐这是哪里去了?”
白凰翡似乎对他未尽的话丝毫也不感兴趣,顺着他的问题回道:“回了一趟白府。”
“就姐姐一人吗?你如今有了身孕,秋公子也不多陪陪你!”荆庭说着话,视线往对面的车里撇了撇,尔后道:“这次在魔都,小王还碰到了一人,听说是秋公子的人,不知道他派人去魔都,是不是也为了方家那桩事。”
白凰翡眉头轻微地一挑,不知道荆庭口里的那人是秋应良还是钟梵。笑道:“他的事,我也不清楚,大抵是去玩的吧。”
荆庭惋惜地叹了口气,“以秋公子之才,他若是能出仕,必能独揽风头,封侯拜相并非什么难事。”
白凰翡笑吟吟地打趣儿:“有王爷在朝中,拙夫哪里敢与您争锋?”
荆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姐说笑了。吃喝玩乐小王能拔头筹,治世治国却还要靠皇兄和秋公子费心。小王还要入宫回话,得空了再去寻姐姐说话。”
白凰翡微微颔首,目送月白车帐的马车远远离去,她眸中笑意越发深远,漫声儿问道:“你猜猜,怀安王此次回来,带来什么消息?”
秋公子仍旧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书,车壁上高高挂着的纱灯里闪烁着微弱的光,照出他清冷的病态面容。听到白凰翡问话,他不动声色地答道:“钟梵来信,王爷到了魔都后,只去了现场瞧了一眼,便终日在临江仙玩乐。”
白凰翡搁下帘子,又将身子靠在车壁上,咧了咧嘴角,“你觉着他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秋拣梅轻轻一摇头,“虽是个机会,把握不好,随时可能成为悬在头上的利剑。”
白凰翡搭在膝上的十指轮次敲打起来,含笑道:“我却觉着,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事情是太子掀起来的,一旦出了什么变故,都是太子的过失,怀安王只是个办事不力的罪,皇帝一向偏喜他,顶多是两次责罚也就是了。”
秋拣梅终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定在女子的脸上,神色变幻着,最终微含了一丝担忧。
“此事虽然是太子挑的,但伤的是朝廷与江湖的和睦,圣上一定不会希望将事情闹大。”
白凰翡一睁眼,同秋拣梅的视线撞在一处。
文弱公子却又将视线挪回了书上,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现在,圣上是最不愿朝中动荡的那个。”
白凰翡好笑地觑着他:“我也不愿见朝中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