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明面上,她现在是安稳的。
短暂的沉默后,沉稳缓慢的脚步声传来,秋拣梅只立在小书房门口,说:“上官伯乐被无罪释放了。”
白凰翡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冷然道:“左右拿不出他与拓跋勾结的证据,成不了大器,放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秋拣梅低眉道:“和硕公主自缢,临终前上表,将一应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小指大小的狼毫轻轻从布满了细碎疤痕的五指间滑落,在空白的宣纸上染出点点墨色。白凰翡低眼看了看写了一半的经文,怔了片刻后,拾起笔搁在装有清水的玉盆中,将那张纸揉了揉,扔进了一旁案台下方的竹篓里。转身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往生经来,重新铺纸研朱砂,换了专写红字的笔。
“公主出殡我就不去了,替她抄一卷往生经,权且一敬往昔情分。”白凰翡淡淡地说。
秋拣梅张了张嘴,后续的话到底没出口。圣上已经下令,废去和硕公主称号,贬为庶民,不准为其办丧,尸骨葬入荒山。上官相爷一力恳求,才获得圣恩,能领其尸骨葬入上官家的墓园。
上官伯乐虽被无罪释放,但旋即便被上官谦逐出家门。
荆和硕的尸骨领回相府时,阖府的人皆去为她送行。和硕公子性子虽然刁蛮了些,自入府来,也不曾与府中下人如何计较,平时犯了小错,能谅的地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马蹄声急,红鬃烈马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相府门口,马上的玄衣男子翻身下马,急奔入府。
荆和硕的灵柩是临时打造的,是和普通百姓一样简陋的样式,用黑漆涂了外面,看不出原木是什么。盖棺后,只在上面牵了一条黑白纱堆的葬花。
眼见玄衣男子闯入,满院的丫头小子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急奔至灵柩前,身影,陡然地停了下来,僵在原地。
上官相爷还穿着朝服,正细细验看棺盖是否严实。看见来人,上前来弯腰行礼,称了一声:“王爷。”
十八少年风尘仆仆,头顶炎炎烈日驱不散他浑身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上官伯乐呢?”
相爷恭敬答道:“此子已被逐出相府,不知所踪。”
荆庭眸中杀机一闪,冷然道:“这么说,他的生死,与相爷无关了吧。”
片刻的沉默后,相爷答:“是。”
荆庭冷哼一声,视线一偏,正瞧见从翠竹小道转上主道的男子,眸中那一点杀机,也敛的干干净净。他别开众人迎了上去,“你说上官伯乐曾勾结拓跋,为何如今变成了皇姐与拓跋勾结?”
秋拣梅弯腰行礼,淡然道:“秋某无能,没能找到证据定他的罪。至于公主通敌一事,秋某并不知情。”
“是你无能,还是你不愿?”他上前一步,拉住秋拣梅的衣襟,“你秋拣梅同上官伯乐斗了这许多年,他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会没有他通敌的证据?”
秋拣梅迎上他怒极的视线,云淡风轻地反问:“王爷与公主姐弟情深,又怎么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五指一僵,旋即松开。荆庭愣愣地退后数步,一抹悔恨爬上脸颊。他往后瞧了一眼,那具棺椁静静地停在烈日下,绿树红花,夏风清凉。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赴死,但他见到了她死后的凄凉。
她本是大荆的公主,生来风光,享尽荣华。可却为了一个人,死的如此决绝,如此凄凉。
都说人死如灯灭,她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要叫那人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