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撑起一只手抵在下巴上,嫣然巧笑道:“自然是将你扮作白凰翡,替她上刑场。”
秋应良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看向秋拣梅。
秋拣梅眉眼一直下垂,视线定定地落在地面,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袖口的竹叶来。
“你敢吗?”秋应良轻蔑一笑,将下巴微微上扬,正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大理寺可不是刑部,你当三司是吃素的吗?”
秋拣梅仍是不动声色地静坐。
秦文探手试了试冰罐中的温度,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中将圆盒子取出来,取出里面的红色丸药,朝秋应良扬了扬。“放心,不是毒药。”她缓步上前,捏住秋应良的嘴将拇指大小的丸药拍进他嘴里,旋即一拍后脑勺强迫他吞下去。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过能让你体验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
秋应良嗤之以鼻。
可很快,他脸上的趾高气扬便维持不住了,因为他浑身燥热起来,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炙烤一般,可又觉着一股寒意在四肢百骸中乱窜,身体僵硬地不受控制。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头,企图用疼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却感觉不到疼,被咬破的舌尖只有腥甜味道。
秦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就像是戏弄老鼠的猫,十分志得意满。“要寻死你得下点硬功夫,只要一口气没断绝,我就有办法让你活过来。”
她这句话着实把秋应良气到了,竟是下死命地再咬舌头,浓烈的血腥味令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疼痛感,但很快又被冰火两重天充斥着,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被冻成一节一节的,仿佛随时会碎裂。
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样的,但这感觉,比三年前他倒在相府门前时还要难受,还要无法忍受。
秋应良的眼神开始涣散,神智似乎已经松动下来,在极度的温差下,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秋拣梅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视线移向了窗外,再次开口问道:“他是谁?”
“是……”秋应良张了张嘴,可当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时,他的眼神竟然清明起来,脸上痛苦不消,却扣紧了牙关不开口了。只是用一种含笑的眼神注视着秋拣梅,那笑中带着怨恨。
秦文也没料到他竟然能挺住,秀眉轻微一皱,待要上前,却听到秋拣梅说:“留着他没用,杀了吧。”
‘杀了吧’三个字的语气十分平滑,那风淡云轻的样子,就连秦文都愣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秋拣梅一眼,后者正看着窗外夜色,清秀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亦显七分病容,更添三分冷清。
杀人对秦文来说太简单,她身子只需要动一动手指,离她五步开外的秋应良就会立即毙命。但她不知道秋拣梅这句话是恐吓,还是认真的。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若真要探究出点什么,令她想起了十年前初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秋拣梅,虽然并不冷漠,但他的心和情都是冷的。就像他现在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一眼,由里到外,都透着绝对的冷漠。
秋应良不信秋拣梅会杀他。因为现在只有自己知道那人是谁,只有自己能救白凰翡。当然,他的这份自信,是建立在秋拣梅未曾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跟了秋拣梅三年,对这个男人足够了解,知道他什么样子是真的生气。刚才的那句话,虽然平缓,却是带着杀机的。
秋应良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托大,几次三番去挑衅这个男人。只仗着自己知道些内幕,却忘了秋拣梅一向不喜欢受人威胁,也忘了他曾经用过的那些手段,忘了他终究也是从那个深渊泥潭中爬上来的人。
如果说要将白凰翡推进那个深渊需要步步为营,那要让秋拣梅踏入泥潭,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动手,只需要一点点诱饵,他就会自动折回深渊。
而白凰翡,无疑是最好的诱饵。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任凭他天天念佛,心里那只魔鬼,终究还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