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晨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没有丝毫迟疑,带着那柄短剑乘轿入宫。
四人红账小轿晃荡着穿过长街小巷,鼎沸人声不断传入王清晨的耳中,内容无非是眼下流传最广的‘白凰翡弑君’。
高温令他额上布上了一层汗珠,可王清晨的心却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有凉意钻入四肢,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柄短剑。可乌金短剑触手冰凉,他十指刚刚收紧,又被火烧似地松了手。
“快些。”他忍不住喊了一声,也许是多年与罪犯打交道形成的本能,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白凰翡的话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团,丝丝缕缕地将他网住。她究竟是那个忠肝义胆铮铮铁骨的凰翡将军,还是睚眦必报充满了仇恨的止戈郡主?
王清晨正思衬着,忽听外头一阵骚动,湍急的脚步声伴随着惊叫声飘进他的耳中。还不等他询问,轿子晃荡一阵后,‘哐咚’一声落地,震的他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位,整个人贴上车壁,撞得双眼发花,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车倒了下去。
等他缓过神来,抓着乌金短剑从侧翻的轿子钻出来,顾不得形容狼狈,厉声喝问:“什么情况?”
可一抬头,看到的是摩肩擦踵四下奔逃的人,四个轿夫已经躺倒在地,昏迷不醒。多年行政本能告诉王清晨,必须离开这里。可他刚刚跑出两步,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便落在他的脖子上,力道不轻不重地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痛意与凉意,却未破肤见血。
长剑的主人荆钗布裙,是多数妇人的打扮,只是用一方黑巾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布满了皱纹的杏眼。那双眼漠然地看向王清晨手中的那柄短剑,微露笑意,不由分说劈手夺过。
王清晨正欲喝骂,那人剑锋一扬,拍在他的肩颈处,人便软倒下去。而那妇人随即弃剑抽身而去,随着一众奔逃的人远去了。
二十七日,不是上官伯乐去自来馆的日子,但他却必须得去。白凰翡行刺的事传了开来,自来馆的学子们定会口诛笔伐,亦或者为她说话,总之不会像从前那般太平,他需要去主持大局。
虽如此,他也没去的多早。人在听到最好最坏的消息时,总需要点时间来缓冲 一下,而在这段时间里,情绪的波动会非常大。是以,他虽然一早就从相府出发了,却是弃车徒步而去的,只要赶在正午那道最烈的阳光出来祸害前抵达便可。
许是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他带着秋应良出来。但两人一前一后行在路上,虽为主仆,却形同陌路一般,即便有些对话,也是寥寥数语结束话题。
在秋应良眼里,上官伯乐除了是秋拣梅宿敌外,无一处可取之地。或许还有一点,那就是此人心够冷手段够阴险,这是他跟在上官伯乐身边的理由,但远远不能令他对这个男人心悦诚服。
他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几个人的剪影,最后,一个手持红缨长枪的女子脱颖而出,成功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白凰翡。
比起将军,她似乎更适合做一个土匪,永远都是‘我说了算’的态度,这世间没有规矩能束缚她,也没有人能……不对,有一个人令这头倨傲的猎豹蛰伏了,但也只是暂时了。如今,她向一国之君露出了獠牙,谁也救不了她,等待着她的只有死亡。
他心里有点不舍,但也紧紧是一点点。
转过主街,喧嚣一下子没了踪影。衙门的差役早已将小小街道封锁,围了个水泄不通,但还是让二人看到中间指挥的那一坨地黄色的身影。
上官伯乐一向不过问朝中的事,至少明面上是如此的。因此,他只看过一眼后,便打算折身离开寻另一条道去自来馆。
秋应良却已经同就近的差役了解情况了。从前仗着秋拣梅没约束,没少同这些人打交道,倒也叫他轻轻松松地套了话出来。
“王清晨被人袭击,白凰翡的短剑丢了。”秋应良紧跟上上官伯乐,细声地快速说完,顿了下,又问道:“她出来了吗?”
上官伯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却转了个方向,往皇宫的方向行了去。他二人脚程慢,抵达午门时,知府衙门那顶比常规的四人小轿略高大些的小轿也停在了落马桥头。浑身冒着热气的林滨顾不上擦一下额头的汗水,甩着满身的肥肉小跑步入了宫,瞧也没瞧站在门口的二人。
上官伯乐瞧着他的背影皱了一下眉,悠闲地转向了长巷。秋应良则随着登云道而去,过紫武宫后,折向翠羽小院去。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紫武宫偏殿的四人都是极有耐心的人,但他们的耐心在严峻的形势面前显然有所欠缺。荆自影是头一个坐不住的,他着人往外去探了两次,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他索性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其余三人虽然没有似他那般焦躁,但面色皆不大好。
断定白凰翡是金水村命案的嫌凶便是凭的那柄不寻常的乌金短剑,若真有两把,杀死刘吴氏的嫌疑她便去了大半,而真正弑君之人,亦待商榷。如今,王清晨手里的那柄短剑决定了白凰翡的生死,一定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然而,意外却偏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