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荆昊将此腰珮转赠了秦焱,而秦老爷子为了他的寒疾,向胞妹要来这物,竟也说得通?
那么那柄短剑呢?是荆昊赠与白凰翡的,还是他赠了旁人,旁人转赠的?
秋拣梅立在玉阶上,垂首思量开去,忽然不觉周遭一切。公孙皇后连唤两声也不见他作答。
公孙幽便不再扰他,田麽麽细声道:“才刚大太监来过,说圣上要到云宫用膳。”
老人面容和善,连话音都带着明显的喜悦。但公孙皇后却高兴不起来。自二妃小产案来,皇帝虽然解了云宫的足禁,也恢复了她的后权,却不曾踏足云宫一次。虽然面上不说,圣心依旧在怪她没能顾好二妃。
凤、娴二妃已上了年纪,安、李二妃经此小产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孕。而下头的人,不是不得圣心,便是不宜生产。皇帝膝下子嗣凋敝,她这个中宫皇后,自然是有责任的。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满腹忧愁暂压,再次唤了秋拣梅。
神游方外的秋拣梅这才反应过来,揖礼告罪,得知圣上要来,当即告辞去。
待他走后,公孙幽收拾着换常服接驾,田麽麽替她卸钗时提到:“公孙先生说了,让娘娘谨守本分,莫要插手外头的事。至于止戈郡主,一切看她自个儿造化。”
虽早知会是如此结果,公孙皇后面上还是没忍住露出失望之色。“小姑的事令父亲忌讳,而太息殿下的死他也一直耿耿于怀,不愿再沾染朝中的事。只恨本宫没有小妹那般烈性,瞻前顾后,也不会这么迟才知道她的事。如今就连想帮一帮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田麽麽听她话中竟有自责,连忙宽慰道:“娘娘是一国之母,凡事自当思量清楚。止戈郡主有秋公子,她也不是那等无能之辈。老奴听说,如今朝中为她说话的人还有很多。再说了,她若但真没有杀人,谁还能冤了她不成?”
“那孩子看似好说话,实则脾气和她娘是一个样子,认定了的事,哪里肯听人劝的?你没听到秋拣梅刚才说,她咬死也不说出谁是赠剑的人,恐怕是自己心里有数,不愿旁人插手。”公孙皇后满心的忧虑又爬了上来,只听得外面婢子一声长喊,圣上来了。她方整了整衣襟,起身去接驾。
主仆二人至正殿时,荆明正早已到了,正坐在凤榻上,手里拿着的,正是秋拣梅遗落的那枚麒麟腰珮,以及那柄短剑的图纸。见到皇后来,荆皇状似随意地问:“这两样东西,皇后哪里得来的?”
不知为何,秋拣梅那句话总是在公孙幽的脑海中飘荡,令她十分在意。皇帝问出这句话时,一股凉意莫名地从脚底蹿了上来,令她心生惶恐。面上,却露出个从容不迫的笑容来,回道:“妾身这两日头疼厉害,原都是吃停云酒坊的玉檀春便好了。如今停云酒坊关闭了,只好去叨扰秋拣梅。他倒是个孝顺孩子,担心冬月掌柜新配的药就和我病理不合,亲自入宫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行到君王身旁坐下,继续道:“臣妾瞧他这个腰珮倒是特别的很,就要来把玩一番。这画却是他无意中掉出来的,这短剑小巧玲珑,想着和硕那丫头必定喜欢,便讨要了图纸,准备着人去给她打一把,也好防身。”
她又转头对田麽麽道:“秋公子的玉不见了,麽麽去告诉他一声,莫要劳他四处寻去。”
田麽麽应声,还未去,被几荆皇叫住了。将腰珮递给她,道:“既要去,便一并给他带去,省的再跑一趟。”
田麽麽接了腰珮离去,帝后至偏厅用膳。说起秋拣梅来,荆明正赞他才能更在上官谦之上,只是性子太偏执,让皇后多提点提点。
公孙幽微笑道:“臣妾居在深宫,他又是个外男,哪里有提点他的机会?按民间的叫法,他还得唤圣上一声叔父。做叔父的敲打这些小生后辈,便是上官相爷再疼爱幼子,也没个说闲话的道理。”
荆明正吃着粥,没再开口。
公孙幽也没再说话。
好半晌后,荆皇才悠悠然地开口问道:“白凰翡杀人的事,皇后怎么看?”
公孙皇后从善如流地答道:“她是个将军,杀人对她来说还不简单?”眸子一低,析出几分伤感来,“只是臣妾想着,太息殿下与小妹那样一个豪情狭义的人,又是白老将军亲自教导长大的,那孩子当不会滥杀无辜。”
她抬眼看了荆皇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刚才拣梅那孩子还说,若凰翡但真杀了人,要抵命,他便随她一道去了。这份伉俪深情,倒是不输殿下与小妹。”
荆皇利索地吃了玉碗里的粥,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