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拣梅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惶恐,他摇了摇头,惨笑一声,没有答话。他恋上的,正是她的那份大义凛然,她的铮铮铁骨。若她白凰翡是肯为他一人放下心中大义的人,他秋拣梅也不会视她如瑰丽珍宝。
可一想到秦家将要遭受的灭顶之灾,他的心,便一阵一阵地纠痛起来。
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应答。冬月再次开口:“既然痛苦,为何不放手?”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几乎被上天抛弃的人。这样的两个人纠缠在一处,是祸是福,是未知。
文弱公子面露痛苦,“若未得,我必不会求。得而复失,生不如死。”
冬月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娘救了秦老爷子一命,老爷子救你时便曾说过,保你过二十便算偿了你母亲的救命之恩。老爷子早已入土为安,秦家却不曾食言,你已过双十之年,与秦家恩怨两清,也算不上欠他们。”
顿了一下,她又道:“至于阿文此番救你,你权当欠她的私情。白凰翡并非不明情意之人,黄河道的事,阿文并未牵涉其中,她不会牵连无辜的。”
秋拣梅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冬月的话,只是重复了一句:“她自不会牵连无辜。”
话至此时,有脚步声至门外,青姑敲了敲门方,进来说道:“秦姑娘临走时嘱咐,天气晴好时,可让冬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冬月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勉强露出一个笑颜来,摇了摇头,“又觉着乏了,想再睡一会儿。”
青姑也不勉强,辞了出去。
秋拣梅也就辞了出来。敛了茫然神色,独自去了小书房,至黄昏时分方出来。
青姑见他出来,忙招呼红儿兰儿将饭菜端上来,又嘱咐说小姐不回来,拿一副碗筷便是了。
秋拣梅忙问:“夫人去了何处?”
青姑回道:“回白府去了,说了今夜不回来吃饭。”
秋拣梅心头一跳,一丝怅然爬上眉梢,半晌后,才落座吃饭,却是食不知味。又去看了冬月一回,后者已经服药睡下,他也就回来简单洗漱,就寝。
第二日醒来,穿戴整齐后,转出里间。却见黛衣白袍的女子蜷在那张新制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墨色大氅。他一时惊住,忙将她唤醒。
白凰翡睡眼惺忪地瞧了瞧打扰她睡觉的人,嘟囔了一声‘困’,一把将眼前的人拉下去,四肢缠在他身上,埋头又睡。
秋拣梅满腹心事,一夜不曾好眠。此刻被白凰翡抱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侧头打量一番。
女子肤色暗黄,虽然擦了胭脂涂了水粉,可那薄薄的双唇仍是起了一层干皮。细致描画过的双眉脱不了张扬之气,就似她这一生,注定成不了小家碧玉。
他伸手将她滑到腰侧的大氅往上拉去一些,将她拥的更紧,也合眼睡去。
这一觉,秋拣梅却睡得异常安稳。他醒来时,白凰翡已洗浴完毕,套着湖蓝广袖长裙倚在案边,一边喝粥,一边翻看那本卷了边的黄皮子书。玄色外袍上绣着殷红的腊梅,正拖曳到他的身侧。
秋拣梅伸手抚了抚那簇红艳艳的腊梅,低声问道:“夫人昨夜何时回来的。”
白凰翡视线落在书上,吃了一口粥后,才答:“子夜回来的,见夫君睡得正酣,便未打扰。”
秋拣梅抬眼看她的侧颜,一时无言可说。
白凰翡却突然转头,看着他笑吟吟地道:“夫君昨夜说梦话了。”
秋拣梅心头一震,不禁起身来,低眉问道:“我说什么了?”
女将军仰着头想了片刻,竟是沉下脸来,有些哀怨地道:“你说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