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翡一句话说完,便牵过秋拣梅的手,绕开跪在眼前的众人,往赤兔的方向行去。
秋拣梅微微偏头,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不觉的轻轻握了握那只布满伤疤的手,低声问道:“夫人那一两银子,可花的值当?”
白凰翡牵过赤兔,上了马,在马上朝他伸出手,眉眼弯弯勾出笑意,“打道回府。”
那笑似春华秋月照进秋拣梅的眼中,心中一亮,搭着她的手翻身上马,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这匹赤兔已成夫人的标志了。”
白凰翡策马扬缰,爽朗笑道:“还得多谢太子成全。”
二人回到相府已是星夜,听说上官谦还未安寝,秋拣梅便将那副字送到主屋书房。
自新帝登基上官拜相后,老先生便隐于山林,再不过问世间的事。
巍巍灯火正盛,上官相爷神色肃穆,整了整衣襟,方才将那副字打开。洁白的宣纸上用木炭划了五个大字。
‘虎毒不食子’
上官谦身影忽的一颤,一丝悔意爬上脸颊。他有些急促地将那副字卷了起来,却又十分恭敬地奉在案头。默默地站了良久,他忽的问:“淮阳之行,你非去不可?”
“是。”秋拣梅不知公孙先生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能令父亲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抬首,只能看到父亲的背影,在灯火的映衬下,与往日有些不同。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两年之约,拣梅并未忘记。”
“就为了一个白凰翡?”上官谦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的功夫,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成惯常的冷淡,眉宇甚至凝着一丝苛责,“你要赌上自己的命?”
秋拣梅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秋白联姻对父亲来说只是稳定朝局的手段,于孩儿,白凰翡是妻。白家舍了她,皇家不要她,父亲也可以无视她,可我要她。”他垂首避开老父的目光,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刚烈,“当年父亲为了大荆负了两个女子,这些年可曾有过愧疚与悔意?母亲身边有冬姨,沈青还有兄长。这天下有那么多人去守,可她的身旁就只有我一人。”
这两个女子是横亘在父子中间的巨石,是各自的伤痛。这么多年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生怕一旦崩了弦,父子既是仇敌。
今夜,皓月如白昼,星汉迢迢俯瞰神州大地。灯火辉煌处,秋拣梅第一次同生父说了这样多的话,不似往常那般风淡云轻的讥讽,带着点无奈,一点感伤,还有坚决。
上官谦眼中闪过一抹隐忍的痛苦之色,“悔与不悔都成定局。”他转身抚了抚案上的那幅字,有些无奈,“你我父子,终究不同心。”
秋拣梅垂首苦笑,不语。
“你虽然掌着梅阁,也并非尽知世间事。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上官丞相将那幅字拿起,缓缓地搁在秋拣梅手上,“虎毒不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