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回到临城……”
凌晨三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的韩昼开始失眠。
这固然有服用太多大力丸导致精神亢奋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因为使用“百分之五十一未来模拟器”后所隐约看到的那道哀伤的身影。
为了顺利触发“必有回响”的传送效果,他不得不借助“百分之五十一未来模拟器”强行填充和钟铃学姐的未来,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无可辩驳的是——在未经对方同意的前提下,他终究还是将这个本该置身事外的女孩牵扯了进来。
这让他感到愧疚和不安。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他自然也会理所当然地负起责任来——如果真的存在让钟铃学姐感到哀伤的未来,那他绝不会让这样的未来成为现实。
他看向眼前的状态栏提示。
【你已成功使用百分之五十一未来模拟器】
【鉴于当前时间线错乱,摹拟暂不生效,将于你返回‘当前’时间节点后的七个自然日内自动进行】
【注意,此次模拟将受模拟者双方意志的共同影响,交织成一段与未来相连的真实梦境,模拟期间,模拟者双方将处于清醒状态,即保留现实记忆,且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梦境,另外,在梦境中死亡不会立即结束模拟(注意,该梦境不会出现任何除状态栏以外的超自然元素)】
【该模拟结果将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概率在未来成为现实,百分之四十八的概率成为一段消融的梦境,百分之一的概率成为现实的一部分(模拟者双方的意志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概率的浮动),如需保留相关记忆,请提前服用记忆定格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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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状态栏也担心现在就让一个十一岁的女孩“看到未来”会导致过去乱套,因此模拟并不会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开始,而是会等到韩昼回到“现在”后再进行。
这让他勉强松了一口气。
如果模拟随时可能开启,那为了避免和小钟铃同时进入睡眠状态,他这段时间估计都只能白天睡觉了,好在暂时用不着担心这个问题。
而除了对未来的些许担忧之外,韩昼还在忧心另一个问题——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既然都已经在过去见到钟铃姐妹已故的父母了,那要不要试着干涉他们的命运呢?
理性告诉他,不干涉才是最好的,毕竟状态栏一开始就告诉过他,要尽可能减少对时间线的干涉。
而且试着让已故的人在未来活过来可以说是对命运赤裸裸的挑衅,造成的影响也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蝴蝶效应,极有可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毕竟有死而复生,就也可能会有“生而复死”,韩昼记得钟铃一家是在一场车祸中出了意外,如果当初活下去的是钟铃姐妹的父母,那么死去的会不会变成她们姐妹俩呢?
一命换一命,很合理。
甚至再悲观一点,或许命运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没有他的提醒,说不定钟铃的父母还能活得好好的,而一旦他插手干涉,反而才促成两人车祸身亡的命运。
可站在感性的角度,韩昼又总觉得既然自己难得有了这么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又刚好和钟铃的父母相遇,要是什么都不做,未免也太可惜了。
毕竟他都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对过去进行干涉了,那为什么不干脆干涉得再彻底一点?
如果命运可以改写,那钟铃就可以不用成为“哑巴”,钟银可以不用戴上助听器,她们的父母也可以活下来,甚至他还可以试着去救下古筝的外婆……
想到这里,韩昼心中一叹,他果然还是做不到成为像依夏那样永远不会后悔的人,但凡有一次“后悔”的机会,他就恨不得让身边的一切事物变得完美。
可还是那句话。
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还是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吧。
他会在临城待上一到两周的时间,等完成对小依夏的“绑架”再离开,到那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韩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明明十分疲惫,可依然难以生出困意,尽管知道可以服用安眠药入眠,但他还是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转头看了一眼早已入睡的小王冷秋,他把女孩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随后轻手轻脚起身,穿上拖鞋走到窗边。
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原来九年前的临城还有这么黑的夜晚。
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房间里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另一半被夜色凝成的黑绒布所替代,牢固地挂在窗户外面,偶尔有风掠过树梢,能听见枝叶摩擦出的细碎声响,却看不见任何晃动的影子。
韩昼推开门,客厅里黑得像是被泼了墨,这毕竟不是自己家,他不想开灯打扰钟铃一家人的休息,只好凭借记忆摸索着前进,脚步放得很轻,却还是在沙发附近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什么——触感柔软,隐约还能听见一声闷哼,以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真有人翻进来了?
韩昼面色微变,他能感觉到自己撞到的是个人,可钟铃一家人显然用不着摸黑鬼鬼祟祟溜进客厅里,所以这是谁?
他伸手想要抓住前方之人的胳膊,却见对方先一步用手机照了过来,尽管光线在黑暗中颇为刺眼,但他还是看清了眼前之人——居然是穿着睡衣的钟银。
钟银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他,两人面面相觑,一人保持着即将出拳的姿势,另一人则是伸手试图抓住什么,只不过此时手掌悬停的位置颇为微妙,让女孩瞬间就红了脸,眼神中羞怒交加。
她正要说些什么,就听黑暗中突然响起房门开启的声音,顿时面色一变,连忙冲着韩昼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关闭手机电筒,狠狠按下韩昼的脑袋,带着他一起躲到了沙发后面。
“啪。”
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廊的灯被人打开,听动静应该是起来上厕所的钟父。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洒进客厅,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钟银神色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对面的韩昼发出动静,正想给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见后者忽然羞愧难当似地捂住脸,同时极力地低下头,仿佛遭受了什么天大的侮辱,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
钟银懵了,一时不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那么想遮住脸,那他为什么只用单手?
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颊腾地烧了起来,这才发现对方的另一只手正被自己死死夹在胸部和大腿之间,难怪动都不敢动。
她先是羞恼,连忙直起腰,红着脸把这条胳膊从大腿上抽离出去,紧接着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吃亏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个人反而做出一副被调戏了的姿态?
她恶狠狠地剐了韩昼一眼,心说等会儿再和这小子算账。
事实上,韩昼突然捂住脸并不是因为什么羞愧难当,而是因为他想起自己出门没有戴口罩,这才努力想遮挡面容,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大约几分钟后,钟父总算关灯回到了卧室,客厅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钟银没敢立刻出声,继续蹲在沙发后面等待,直到腿都快蹲麻了,这才艰难地爬到了沙发上。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僵的小腿,又了几分钟调整了一下脸上痛苦的表情,这才冷着脸重新打开手机电筒,就见那个双手捂脸的男生不知何时也坐在了沙发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滑稽的模样差点没让她笑出声来。
她认出男生穿的是父亲的短袖,当目光下移,大大小小的伤痕映入眼帘,特别是手臂上那道显眼的咬痕。
想起父母晚上说的那些话,钟银的怒气忽然就消散了不少,但还是努力绷住脸,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韩昼用视线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女孩,再次感受到了现在的钟银和未来的银姐之间的性格差异——要是换成银姐,发生刚刚那样的事,现在恐怕已经在到处找扳手了,可这个女孩却还能耐着性子把事情问清楚。
毫无疑问,是那场未来的变故致使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出来透气为什么连灯都不开?”钟银并不知道韩昼在想什么,将手机电筒从高到低斜射到他的脸上,继续审讯。
“我怕打扰你们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