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护士趁他不注意把针头拔了出来,而他自己恰好又动了1下,8成是有些疼,他顿时喊得撕心裂肺起来。
虽然觉得他夸张,但考虑到他是个病人,护士只得不停说对不起,试图再安慰他:“对不起啊,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啊。已经拔出来了,不会再疼了啊。”
熊力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别人的安慰,反而质问:“你说不疼,你试试啊?”
小护士也有些不高兴了:“我们都试过的,我们以前跟同学互相打针的。”
有时也许你说1句“我知道这很疼,实在对不起,下次我注意”人家就气消了,也不会再接下来说什么责怪的话。但是年轻的护士没有经验,急着解释,忘记了这个时候的病人并不想听解释,他们只不过在发泄,而你越想告诉他他不对,他就越生气。
果然熊力更加气愤,说:“你试过啊,你同学给你打你不疼啊?那我给你打,你试试?”说完竟然拿起枕头就要刺向护士。
何意欣眼尖,伸手去阻止他,动作慢了1步,针头划过了何意欣的手背。何意欣感到1阵刺痛,1条鲜红的血迹在何意欣的皮肤上渗透出来。何意欣惊呆了,病人也吓到了,马上松手,输液器针尖的那头掉在地上。
护士把针头捡了起来,马上回头问何意欣要紧不要紧。何意欣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看着自己另1只手上拿的病历上刚送过来的化验检查单,赫然印着“hiv 阳性”的字样,何意欣脑中轰然1响,觉得自己瞬间失去了意识。
“艾滋病的传播途径是什么?”
“性传播,血液传播,母婴传播。”
血液传播,血液传播,那么,刚才他输液的针头刺破了我的手,我出血了,他hiv阳性,他有艾滋病,他的针头刺破了我的手,我出血了!
熊力看到何意欣出血了,突然就安静下来。发脾气是1回事,但是真伤了人还是伤了医生就是另外1回事了。他心里觉得理亏,表面上却没好意思说,只是闭了嘴,想着何意欣肯定要对自己发作,大不了自己就忍者让她骂1顿好了。
但是何意欣没有,她麻木地说:“你到医生办公室来1趟。”然后迅速地跑走了。
何意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条件反射似地冲去洗手池洗手,像刚被狗咬了1样,拿肥皂洗手,使劲搓,使劲搓伤口,搓到自己的手背火辣辣地疼,然后拿所有的消毒剂出来往手上倒,酒精,碘酒,双氧水,紫药水,手上的伤口被各种消毒剂刺激得都麻木了。
何意欣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手背,嘴唇簌簌地发抖。
与此同时,刚跟刑医生谈完话的熊力面如死灰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行尸走肉般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邢老师跟熊力解释完以后觉得奇怪,何意欣到哪里去了。她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喊了1句:“小何哪里去了,奇怪,去了病房叫来了病人她自己不见了……”
何意欣就在隔壁的护士站洗手池旁边,听见她说话赶紧走出来。邢老师1看何意欣眼眶里雾蒙蒙的,1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再看她1只手上有棕不棕紫不紫地流液体下来,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何意欣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了,结结巴巴地说:“他,熊力,刚才拿拔下来的针头,划,划伤了我的手背……”没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
何意欣心里是不想哭的,她自认为自己1点也不娇气。
小时候经常跟男孩子1起玩闹,下河爬树1点也不逊色,摔跤青肿那是常见的事,1点小伤小痛她从来都1笑置之。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她的大部分朋友也都是男生,她久而久之被渲染了1些豪迈的雄性气概。从前的那些朋友打打杀杀断胳膊断腿的也见过,她1直都认为就算是女孩子也不应该为1点小病小痛就呻吟。人们都说生孩子的痛是世间之最,虽然没生过孩子,不过她曾经告诉自己以后生孩子绝不做剖腹产不打镇痛磅,1定要坚持自己生下来。她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
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只是被1个针头扎了1下,她会觉得如此难过?也许是因为1切来得太快,也许,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在认识容靖以后就走上了正轨,远离了危险和动荡,1切都该按照平安喜乐的轨迹来。
但是很可惜,这种幻想很快就破灭了。也许,从前的那些事她没有伤心没有哭泣只是因为年轻,如今逐渐成年,生活里有了期盼,有了不想失去的东西,人就变得脆弱了。
莫名其妙地被别人传染了1种绝症,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太背运了,背得她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邢老师也吃了1惊,没想到还有这么1出,问清了原委也只能先安慰着何意欣。她想了想说:“小何,我个人认为你不会被传染的,毕竟那个针头里的血液很少,病毒量更少,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样,你马上送血加急送去疾控中心化验,然后我给你开药立即阻断,咱们持续观察,你先休息几天,别来上班了。要是还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大城市大医院咨询1下专家,好吗?”
何意欣点头,漠然地不知道被谁抽了血,又不知道被谁送回了宿舍,路上那个谁不停地安慰她,她1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我会不会死”,最后机械地躺在了宿舍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