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宫张灯结彩,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色的新衣,来来往往忙个不停。南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从点墨的手中接过了胭脂,最后往朱唇上一点。
接着便感受到一双手顺着自己的头顶,慢慢地抚摸下去。
“我们枝枝今天,可真美。”
那女人第一次把自己拾掇得这样正式,穿上了平日里最为嫌弃的紧绷绷的礼服,却用面纱遮着面。
明明楚氏已经平冤,南枝也已经恢复了身份,在女儿大婚这样的日子,她却还是不肯坦荡地露出真容,仿佛是生怕因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似的。
南枝从这些微小的细节里,感受到了卫小别笨拙的爱意,眼睛有些湿润。
从小到大,娘从来不会和自己说什么黏黏糊糊的甜言蜜语,更多的是一张破嘴把她气得七窍升天。就连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也没听到她像其他做娘的一样说句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可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卫小别望着终于长大成人的女儿,从松云的手里接过了喜梳。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她的眉眼里悲喜加交,手上的动作前所未有得温柔,在女儿的耳边轻唱着。
“三梳子孙满堂。”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竹云和忍冬宫的管事公公,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吉时到了!礼官已经在催了!”
南枝轻轻一颤,看向了卫小别,不顾自己浑身上下轻易不得乱的饰物,把娘亲径自抱进了怀里,搂得很紧。
“娘——我永远都是你的枝枝。”
她知道卫小别没法说出口的那些汹涌情思。
哪怕就算她嫁去恪王府,以后也不是见不到娘,甚至如果她愿意 ,在王府里辟一间院子,侍奉娘一直居住在哪里,温越也会欣然同意。可是这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过了今日,她就多了一重身份,不再只是娘的女儿,而和另一个人在世俗礼法上,结成了作为家人的羁绊。
卫小别吸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背,道:“快去吧,人等着呢。”
母女二人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点墨等人连忙利落地替公主擦拭泪痕,整理层层叠叠的衣裳,搀扶着她往宫外走去。
直到那抹正红色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卫小别才偏过头,哽咽着捂住半边脸。
她这一生,其实都不曾穿过喜服,走一遭这繁琐的仪式,但今日总算亲眼送着女儿上了花轿,也没有遗憾了。
不知其数的贽礼用金盘盛放着,翟车凤轿抬着告了天地宗室的恪王妃,从西边出了宫,被浩浩汤汤的队伍送着往恪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