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不断的打在脸上,呼吸时便呛进了气管里,小男孩用最大的力量咳着,但身体只是微微的颤抖了几下,他身上几乎没有肌肉,也没有脂肪,真正的皮包骨头,连咳嗽都是件非常吃力的事。
然而肺中的雨水没有被排出去,小男孩仍在咳着,嗓子咳坏了,咳出了血,但他确实活了下来。
顾七想了想,走到墙边,伸指刮了一下砖缝里的水泥层。
那天,保育员把他带到了一对年轻夫妇的面前。
小男孩没有说话,抬看向了保育员。
这样的情况她见得太多了。
石块打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没有流血,但是很疼,小男孩没办法还击,他追不上那些大孩子,也扔不准石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欺负他,为什么他们用石头打自己时,会笑得那么开心。
“如果送去县医院的话……”发现并把小孩男抱回来的保育员说道。
院长摇了摇头:“送去暖房吧,暖和了或许可以活下来。”
当天下午,他来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那个只有三岁的妹妹。
顾七在铁栅门里面,低头看着门外的小孩,向身边那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问道:“这里是映射幻境吧?你在用这种方式阅读我的记忆?”
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会仇视人类,甚至出现反社会型人格阻碍(sociopathy),但是四岁那年,事情出现了转机。
“六岁那年,一切都变了,那个家不复存在,我看到了人间链狱,见到了我的师父。”顾七说着,转头看着珍妃说道:“谢谢你让我回顾了这段时光,现在请让我回到现实中,在人很多的地方呆立太久是会出问题的,下一次,你可以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拉进幻境。”
在福利院呆了两年,小男孩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性格越发孤僻、内向,往往一个月也不会说句话,最常呆的地方就是宿舍的门背后,或是厨房的灶台边。
指甲缝里没有灰屑,他没能和这个场景作出互动,可能是意识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无法破坏场景,也可能是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映射幻境。
水仍在往鼻子里灌,老天爷似乎拼尽了全力,想要杀死这个小男孩,可惜祂失败了,铁栅门被拉开来,一双手抱起地上的小男孩,将他搂在怀里,快步跑回了儿童福利院。
小女孩已经不哭了,睁大了浮肿的眼睛看着小男孩,听他指着墙角的魂灵哪哪絮絮的说着,一个极少说话、几乎不和别人交谈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不免颠三倒四,但她却懵懂的听懂了。
养父自己做一些小生意,用当时的话来说叫个体户,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个称呼,家里并不缺钱,可金钱无法止住小女孩的哭泣。
“我一开始只是想逃走,因为她的哭声太刺耳,只有哭泪了睡着后才能停止一会,醒过来又会哭,这不像个家,而像个刑房,专门用来折磨人的。”顾七环视着卧室里的家具,每一件都很令人怀念。
小男孩横躺在铁栅门前,头发又稀又软,双颊深陷,瘦得不成人形,眼睛只只睁开来一条缝,看起来虚弱无比,不知是死是活,他身上套着宽大的布病号服,白底淡蓝色竖纹,胸口绣着方形的树木胸章,胸章下方绣着“gu47”的字样。
一只豆娘落在锈迹斑驳的铁栅门上,将蓝色的翅膀合起来,直立于背上,虽然长得像蜻蜓,但飞行本领差得太远,有很大可能被雨滴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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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发现,她哭的原因竟然和我一样,是因为看得到魂灵,而且除了害怕之外,还多了一层担心,所以才哭得那么厉害,毕竟穿过魂灵的人是她的父母,而我不关心福利院里的那些人,所以才不像她哭得那么厉害,从那时起,我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因为她和我是一样的,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告诉她,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顾七看向了趴在床边的小男孩和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后来他在书本上找到了答案,马克-吐温(mark-twain)告诉他:“在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是残忍的。他们是唯一将快乐建立在制造痛苦之上的动物。”
两个家长带一个孩子都会觉得累,福利院里的孩子不少,保育员也管不过来,基本都是放养,九成都是熊孩子,年纪小的比较容易被领养走,和小男孩同龄的三四岁孩子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少有超过一个月的,小男孩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人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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