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走过去,靠近那个巨人,目光扫过肩膀上可怖的伤痕,最后定格于脸上被达文人用腐臭的鲜血涂抹而成的可怕纹路。
“一个螺旋?”他喃喃道。
“一个螺旋。”另一个人予以肯定。“在形而上学的世界中,象征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他并没有多谈,而是以某种方法再次让世界变幻。
荷鲁斯能察觉到,这一切都是由他推动的。
在色彩被撕裂,光线也随之一同舞动起来的疯狂景象中,复仇之魂上的狼之王庭出现了,只是它已不复荷鲁斯记忆中的恢弘大气,反倒变得无比堕落。身穿制服的凡人船员们被吊死在曾经洁白的天板上,如一座倒提起来的扭曲山脉。
腐朽的风吹拂而过,他们空洞而肿胀的眼睛却诡异地跟随着下方那个高大的巨人而一同行动,仿佛在注视他
不,不对,是替某些东西注视他。
荷鲁斯看向他。
曾经洁白的战甲如今已转为黑暗,金色仍存,却是以讽刺的目的留存其上,塑造出一副虚假的威严气概。被毛皮与斗篷环绕着的那张脸不复从前高贵,变得肿胀而苍白。
黑如颜料、稠如泥浆的血液在他行走之间自然而然地从七窍中流出,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对死者们高谈阔论,讲述着他对战争的设想,对阿斯塔特与基因原体职责的规划——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如何杀死帝皇。
他对自己此时此刻看上去有多么可笑一无所知,他只是说,激情地挥舞手臂,仿佛想让死者们也受到感染.
荷鲁斯清清楚楚地听见一些窃笑声。
嘲笑。
“怎会如此?”他握紧双拳自问。“怎么会这样?”
“要骗人是很容易的。”另一个人答道。
“而且,有时候,愚弄国王比愚弄凡人更加容易,因为国王无比高傲。祂们有数百万种方法让荷鲁斯·卢佩卡尔成为他们想要的模样,这个计划已经默默地推行了数千年之久,只待一个契机。祂们不会坐视着人类统治银河,向外进发,拥有一个进步、文明且充满希望的和平世界.”
荷鲁斯把他的话记下来,但并不回答,而是大步走到那黑甲巨人身边。
他终于开始仔细地观察此人,得到的结论却让他宁愿自己从来没靠近过对方。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巨人的演讲也到了尾声。他傲慢地举起双手,利爪和拳头闪闪发光,正对着那些死不瞑目之人,然后他低吼,用君主的气度宣称他将为银河带去怎样的变革。他的声音是那样可靠,语气是那样坚定,仿佛已经见到了他所承诺的功业被完成的世界。
嘲笑声变得几乎无法掩饰。
也就在这时,巨人面上流露出了一抹疑惑。不明显,但仍然是疑惑,可惜仅有一瞬间,然后便被彻底抹除,如被掐灭的火苗。
荷鲁斯回过头来。
“你说,达文上的那个鬼地方是他第一次死去的地方他现在没有死?”
“只剩下最后一点被刻意地留下来的残骸,被锁在躯壳里。”
“那为什么没人救他?”
那人几乎笑了。
“有的。”他说。“当然有人来。”
世界再次旋转,但仍然是狼之王庭的景象,只是鲜血满地,战斗的痕迹如同飓风过境,将这里毁得不成样子。
黑甲的巨人手持破世者与一个手持血红巨斧的独臂之人战在一处,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在他们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重伤到令人不忍直视的人,他身边还有另一人,正劝说着他离开。
荷鲁斯只在一瞬之间就认出了他们究竟是谁。
“安格朗?福根?科拉克斯?”他震惊地喊出他们的名字,喉咙处仿佛被人上了发条,变得紧之又紧,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彻底地堵了回去,变作微弱的气声
“福根被荷鲁斯诱骗,随后重伤,被囚禁于复仇之魂。他的军团被投入死斗场,先是与第十六军团战斗,然后又与自己的兄弟进行死斗,帝皇之子们就这样变得十不存一,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福根有所动摇,好让那些已经掌控了他的东西能多得一具傀儡。”
“折磨着安格朗的屠夫之钉中寄宿着他兄弟姐妹与父亲的魂魄,他们帮助他保持平静,舒缓疼痛,让他能够面带微笑,表达善意。只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消失,荷鲁斯在此处几乎等同于神明,他将这些灵魂一个个地抓了出来,当着安格朗的面再次杀死。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与对福根的一样,只是想让安格朗被愤怒所掌。”
“唯一一个没有受到这些恐怖的人是科尔乌斯·科拉克斯,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劝说福根离去,以免浪费安格朗的牺牲.”
他抬手指向那把巨斧,荷鲁斯茫然地看过去,看向那握柄。
一瞬之间,他不寒而栗——那所谓的斧柄,与人的臂骨是何等相似?
“在血神的领域中,恶魔们敬畏地称它为决心。”另一人沉重地说。
沉默着,荷鲁斯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知道这一切不是谎言,亦非幻象,它们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是名为荷鲁斯·卢佩卡尔的人对他的兄弟做过的事。这是赤裸裸的背叛,鲜血淋漓,绝无任何回旋余地。
死仇唯有死亡可解。
而在看了这么多之后,他也终于开始质疑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刚好,不久前他怀抱着那胚胎时心中所升起的渴望,恰好能为他对自己记忆的怀疑做一个小小的支撑
宽厚的手掌之下,他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为什么我会对那孩子生出那种.渴望?”
“因为这就是你存在的方式。”另一人悲哀地回答。“在没有一个载体的情况下,你无法在现世存在太久。出于仪式学上的要求,你必须有一个载体,才能完成你被塑造出来的目标。”
荷鲁斯放下手。
“被塑造出来的?”他双眼血红地凝视着那人。“谁塑造了我?还有你.谁又塑造了你?”
那人不答,只是抬手,指向狼之王庭的门扉。
很快,有人开始敲门,并呼唤。
“父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