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六姓总祠(八千)
许还阳已经走出了占城。
跟儿子和泰斗蟾金爷这样嬉闹了一下,他竟然觉得自己在黄泉路上被泯灭了大半的“人性”,忽然又活泛了几分。
於是嘴角不免扯了扯,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似是喃喃自语道:
“苦主就要来了——”
许源又说了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虚空中再无回应。
许源却皱起了眉头,老爹真的就这么走了?
也不露面、也不留个话。
他忽然从黄泉路上折回来,嚇我一跳是为什么?
那八个纸扎美人,乃是只有父子间才知道的“暗语”—
许源暗忖一番后,喃喃道:“得回家一趟。”
上次跟赵北尘一起回去,只见到了茅四叔。
后娘、王婶和申大爷都不在。
许源当时想问问鬼巫山中准备的如何了,也找不到人。
这次老爹莫名其妙的出现,许源心中越发的紧张和不安起来。
於是第二天一早,许源安排了一下占城的事务,便独自一人秘密返回山合县了。
这一次是为了私事,许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没有让任何人隨行。
出了占城、快到山合县的时候,许源的“饗厄趋吉”忽然闪烁了一下。
许源四处一望:莫不是又有什么人,暗中要对本大人不利?
懺教的人?
四下里一片安静,行人也不见一个,许源便不再多想,催动马车驶往县城。
许源想要低调,换两匹普通的挽马。可是“美梦成真”不答应。
许源揉著车门哄它。
“美梦成真”摇晃著车厢,发出一阵阵婉转的乐曲声,跟老爷撒娇。
最后老爷受不住,就由得它带上了这两只宠物匠造马。
不过“美梦成真”懂得分寸,不会恃宠而骄。
因而一路上都用了幻术,將两匹雄壮高大的匠造马,遮掩成两匹駑马。
马车一路上风驰电掣,飞快得到了城门外,才放慢了速度,像普通马车一样从城门进去。
却不成想,刚到了城门口,天空中忽然落下来一团白影。
让人猝不及防,咚的一声就砸在了车顶上。
天空上,一群大雁排成一字长队翩翩飞过。
“美梦成真”都懵了。
大福坐在车顶上,“昂昂昂”的得意大笑。
这次它终於觉得自己“实力大进”,在大雁姐姐们的帮助下,“眼”光狠辣,瞅准了机会,叫“美梦成真”吃了个“苦头”。
许源头大如斗——
果然接下来“美梦成真”直接炸毛了!
车顶陷落化作了一道幽深旋涡,也不知通往哪里,其中伸出千百双漆黑的死人手,就要去扯住大福,將它拉下去。
大福似乎也害怕了,“嘎嘎”叫著拼命拍打翅膀,往饭辙子身边逃去。
可是这一次“美梦成真”明显是发了狠,漩涡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住大福,那些漆黑的手臂又变长,一起抓住了大福的脚掌、羽毛。
“嘎嘎嘎”大福傻愣愣的鹅眼中,一片慌乱之色,不断地朝饭辙子求救。
许源气得直摇头:“谁让你好端端的要招惹它?”
虽然责备了一句,但许源也不能真的不管。
別的不说,“美梦成真”这一发作,整个城门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阴森之中。
强烈的侵染如水波一般向四周扩散。
许源按住了“美梦成真”。
“罢了,都是家,你別跟它般见识。”
“美梦成真”的车厢內,响起了鏗鏘的音乐声。
表示此番绝不跟这夯货善罢甘休。
老爷莫要再劝了!
大福却是趁著“美梦成真”跟饭辙子说话,这一分神的工夫,忽然身子往前猛地一挣原处留下了一道自身的虚影。
“美梦成真”的全部手段,都落在了这一道虚影上。
大福的本体逃了出去。
那些死人手用力一抓,虚影破碎,却只留下了一道雪白的鹅毛飘下,落进了那漩涡深渊中消失。
大福被拔了一根毛,却是仍旧得意洋洋,站在远处张开双翅,贱兮兮的对著“美梦成真”阿嘎嘎的叫起来。
气的“美梦成真”车轮飞转,要去撞死它。
许源拦在了两者之间,不轻不重的给了大福一脚:“你够了啊!“
大福“嘎嘎嘎”的抗议:你干嘛踢我。
许源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將这两个傢伙劝服下来。
“美梦成真”虽说被骑在了头顶上,可它也拔了大福的一根羽毛。
算是半斤八两,其实谁也没占到便宜。
但是许源却暗暗惊讶:大福什么时候有了这“金蝉脱壳”的本事?
其实不光是金蝉脱壳。
大福以前不是没有对“美梦成真”发动过突然袭击,从来没有成功过,这次却得逞了许源感觉大福这次吃了那些血肉后,实力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
但是想一想——大福之前就乱七八糟的吃了许多东西。
也不知道是“苦主”的血肉效果好,还是厚积薄发到位了。
压住了这两个傢伙后,许源急忙去看城门口那四个衙兵。
城门口守著的,是县衙的衙兵。
跟皇明的“军户”还不一样。
他们是县衙招募的,本质上来说是县衙的衙役。
大都是县衙那些老吏员的裙带关係。
平日也不操练,也无“本事”傍身。
就是做些看守城门、收一收人头税、商税的事情。
油水不少。
但是今日却是遭了难。
“美梦成真”一发作,周围的侵染大增。
许源眼看著这四人脸色发黑,眼底已经浮现出一层碧绿色,其中一个头髮已经像水中的线虫一样扭动起来。
许源过来抢救的时候,这傢伙已经有些失了心智,不知好歹的对著许源吼一声。
许源用“百无禁忌”凝聚了四道命术,一一落在他们身上。
於是侵染立刻退去。
这个时代,就算是普通人身上,多多少少也都带著些侵染。
许源这一道命术下去,连他们身上那些陈旧的侵染也都消去了。
四人立刻便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明净,身子也是从未有过的鬆快。
倒是方才那个已经失了心智的,忽然感觉到自身有些不同了。
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只是觉得平日掛在腰上,觉得十分沉重的铁刀,现在用手一提,好像一根柴禾般轻鬆。
他的脸色变了,哭丧著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给许源磕头:“许大人、救命啊,小人怕不是诡变了——”
许源意外:“你们认识本官?”
“认识,知县大人专门请人绘了您的画像,就掛在县衙中,务必要让衙门里每个人都牢牢记住您的相貌。
只要您回乡,四门便要刻向他回报。”
知县大人便是之前的县尉。
原本的知县、县僚等,都在扶董天王一劫中丧命后,县尉便接了知县的位子。
许源点点头,道:“起来吧,你们不会诡变的。”
可那人还跪在地上,仍旧惊惶:“可是、可是的气了很多——.”
他就跪在地上,一拳砸在了地上。
这城门口的地面,乃是用青石板铺设。
他这一拳下去,咔嚓一声青石板碎裂了。
许源便用望命扫了四人一眼。
当然绝无诡变的情况,毕竟许源刚刚用“命术”净化过四人。
但地上跪著的这傢伙,“命”的確是不同了。
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青色。
而且看起来已经快要“入门”了。
许源暗暗点头:是个武修的好苗子。
这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而他这份“机缘”自然是因为自己。
不管许源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都会轻而易举的影响到身边的人。
刘虎当年因为遇到了一位“贵人”,从一个普通的厨子变成了修炼者。
眼前这人,也因为遇到了“许源”这样的贵人,未来的命运,將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没事。”许源问道:“你的名字、家世报来。”
“韩普,家住北二街韩家巷,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许源点了点头:“起来吧,你没事,好当差吧。”
许源没有马上把人招进祛秽司。
许大人摩下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主要是因为县衙的这些差役良莠不齐,得先查一查他的底细。
若是品行不端,那自然是不能要的。
若是没什么问题,就把人丟给郎小八。
他愿意收徒还是带在身边当个部下,都隨意了。
像韩普这样,因为侵染而入门的修炼者不多,倒是省了郎小八引他入门的功夫了。
许源挥挥手,上车走了。
苦主手下有“五班七行”。
老卜的杂耍班子就是“五班”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吹打班子、修造班子、粉戏班子和坝宴班子。
各班子之间实力大致相当。
“七”则是七个。
是早年间,苦主从七种十分辛苦的民间行当中,挑选出来的七个人,分別传了法。
如今,七行中已经有两人是三流水准了。
少了一目,让苦主勃然大怒。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苦了。
他的大船顺河而下,所有的部下也都跟著大船涌入了南交趾。
到了此地,苦主放眼望去,阴森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好地方啊!”苦主由衷的称讚了一声。
南交趾比起正州来,当然是要贫苦落后太多。
正州那边的土地兼併,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
但百姓虽说失了地,但还可以进城做工。
皇明的大军开疆拓土,陆上驮队往西、往北,海上的船队更是远赴諳厄利亚、乾丝腊等地。
皇明的商品遍销各处。
百姓们虽然担心朝不保夕,但总能活下去。
交趾这边却不一样,这里被征服刚过百年。
百年前的战火硝烟已经散去,但留下的苦痛仍未完全抚平。
再加上正州那边的粮食种植,向交趾这边转移,对交趾的佃农盘剥,比正州那边更加严重。
也就生出了更多新的“苦痛”。
所以苦主放眼望去,这里简直就是自己的乐园。
“想不到啊,无意来交趾一行,却有这样的收穫。”
苦主转身回了船舱,道命令下达:“让五班七都来见我。”
半日后,手下所有管事的人,都出现在了苦主那奢华宽敞的船舱內。
老卜他们死了,但老卜下面还有许多杂耍班子早就等著顶替。
新顶上来的班头姓於,是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周围人都叫她“於大”。
船舱中掛著一副交趾地图。
等人都到齐了,苦主起身来到了地图前,手指落在了上面一个地方:“我已经决定了,要在此处立庙!“
他手指点向的地方,正是占城。
眾人震惊,而后狂喜。
隨后起扑通跪倒连连叩:“恭喜老主爷、贺喜老主爷!”
等他们呼喊三遍,苦主才摆了下手,而后道:“该怎么做,大家都心里有数。”
“接下来是你们各自的任务——”
苦主將任务一一分派下去。
最后才是於大。
等眾人都走了,苦主留住了於大:“你们的实力还有所欠缺,把大傢伙都喊来,本主成全你们。”
於脸上涌起一狂喜之色,连连叩首:“老主爷恩比天高!”
可是从船舱里出来,去喊班子里其他人的时候,於大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喜忧交加的复杂神色。
有老卜他们在前面顶著,於大跟手下的弟兄即便是火候够了、功劳也足够,但就是升不上去。
现在机会来了,但老主爷帮人升水准—过程可是无比痛苦的。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老主爷的船舱內,便不断的传来各种悽厉的哭嚎、惨叫、呻吟———
结束之后,於大等人满身疲惫,精神萎靡。
老主爷却是神清气爽。
他知道自己在占城立庙,最企的敌人就是许源。
许源过往的“战绩”可查,的確是威风赫赫。
不是个容易解决的对手。
但主並不担心。
他也不指望自己手下的“五太七行”能解决许源。
便是七行窃那两个三流,他也不抱希望。
虽然没有明確的证据,但从一些蛛丝马跡可以推断出来,许源曾败过三流。
而且主也知道自己手下三流的成色不足。
懺教的庙主们强过一般的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