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王寻吉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似乎在等什么。
大家吆喝到:“走啊!走,还等什么!”
“快下山吧,别丢人现眼了!”
王寻吉猛地回头,阴森一笑。
斗封明正要继续喝酒,但看到王寻吉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环顾庭内,忽然大叫不好。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敢欺负我老子,该死!”
红光一道直落在庭前,一个红发年轻人手持宽背阔斧,重重砸向王寻吉,后者措手不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发冠被砍断,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身后修协的两人急忙上前保护,没想到遇着史达勇的大斧却应声折断,躲闪不及之下,修协的人两条胳膊血淋淋地飞向高空。
鲜血喷射而上。
众人看得解气,大声叫好。
史达勇的重斧再次狠狠落下,眼看二人人头将被砸碎,忽然一盏灯笼飞来,竟然将斧头狠狠弹开。
史长老的儿子看着斗封明怒不可遏,“我史达勇杀了那畜牲为民除害!他们却为难我爹,斗掌院,你挡着连你也杀!”
王寻吉披发跣足,听这话激动地手舞足蹈,“听见没有,他杀了神兽,快快快,抓住这个小畜生。”
在他的招呼下,身后穿五色袍的修协爪牙一拥而上。
史达勇毫无畏惧,阔斧迅疾如风,爪牙非但没能近身,反而被带起一阵血雨。
原来史达勇绝非纨绔子弟,招式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从天行山脉中走出的他,已经十分骁勇。
片刻间,史达勇已然剁翻了三人,身上鲜血淋淋,宛如天神下凡,“你们强行闯进半尺观,辱我门派,此一大罪。你们颠倒黑白,委屈事实,此二大罪。你们捕风捉影,逼我爹爹砸碎满嘴钢牙,此三大罪,今天就让你们血债血偿。”
其余三人不敢进前,只吓得两腿发颤,王寻吉看在眼里,双手也在颤抖——因为激动。
王寻吉太激动了,因为天行犀只是个理由,而史达勇杀了人则是证据,升官有望了。
史达勇阔斧终于落下来,直杀得四象境的修协爪牙们人头滚落,血肉横飞。
灯笼不再阻拦,斗封明知道木已成舟,闭着眼睛,一声长叹。
片刻后。
斧子在地上拖着发出刺耳的响声,史达勇浑身是血,一步步向王寻吉面前走去,这一次他们之间——空无一人!
“你干什么?你疯了,我是两州的修协会长,我背后是张闻钟,是朝廷……”
史达勇气息暴涨,“你跟阎王说去吧”,说完他眼神布满血色,斧头带着万钧之力劈了下来。
没想到,却被一只大手稳稳的抓住。
正是史长老。
史达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爹……你……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咳咳”史长老吐出两口血沫,眼中有从未有过的慈爱,他做了个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儿——抚摸着史达勇的头。
史达勇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身子颤抖,说不出话。
“疯够了吧傻孩子。你从小受不得委屈,这次的委屈你得担着。最后一次管你了,爹太严厉了,从没当面夸过你,你是爹的骄傲。”
史长老笑得很欣慰,他猛然转身对王寻吉说:“抓我,你能升个更大的官。走。”
王寻吉喜上心头,急忙押着史长老下山。
史达勇双眼欲裂,一把拽住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史长老回身一招就将他打翻在地,再不回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王寻吉高兴地合不拢嘴,他没想到更有这等好事,半尺观戒律长老竟然能束手就擒。
他不由冲上前去,结实地捆住史长老双手。
而史达勇则被灯笼死死定在地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太阳穴鼓胀,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步步带走,高大的少年最后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众人再也忍无可忍,纷纷亮出武器,掌门声音浑厚坚韧,“都不准动,坐下。我说坐下。还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还有人要动,忽然一股恐怖的威压袭来。
堂上顿时如死一般寂静。
就连王寻吉都被吓傻了,捂着头,藏在修协弟子中,半晌,才敢放声说话,“感谢掌门大人深明大义,您保全了半尺观。”
众人一时间没有了动作,见此,明韵泪水决堤而出,“窝囊啊掌门师兄,窝囊啊,半尺观。”
说完她掩面啜泣,化作一道流光奔无情院去了。
刚才热闹的宫庭内此刻再没有人说话,只留下残羹冷炙作为粗砺的讽刺。
大家眼看着王寻吉带着史长老手舞足蹈地出了山门,却无能为力。
忽然山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猜测:“有高人出手救了史长老!”
大家顿时面露喜色。
但道坚长老摇了摇头,沉声道:“史兄弟怒撞南山,去了。”
“什么!史长老自爆了!”
“史长老自爆在观外了!”
“史长老嫉恶如仇,可他也不想给门派惹麻烦。”
“呜呜呜呜......”
堂上,义愤者血脉喷张,凄惶者泪雨滂沱。
终于,掌门说话了。
掌门,这个素来温和的中年男人,脸上正挂着两行清泪。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要铭记今天的耻辱,半尺观戒律长老被修协逼得打碎牙齿,自撞南山。今天这个仇,必须报。”
大家目光齐齐看过去,全部都充满了愤怒。
掌门继续说:“但在报仇之前,你们必须忍耐,谁都不能擅自去报仇滋事。我们不能还手,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我们弱小。只有强大,才能让愤怒有意义!都给我好好修行,做好复仇的准备!”
“是!”众人声音愤慨而洪亮。
易芝丘心理默念着那句话:只有强大,才能让愤怒有意义。
他反复重复,心里不自觉地燃起一团火。
而那边,史达勇正在怒吼,他额头青筋暴起,仿佛用了毕生的功力,但那个灯笼却死死压住他,让他根本无法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