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见到唐霞的时候，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红眶是红肿的，却硬是没让眼泪流下来。

“我就说呢，老头子，你也是有福气的人了，虽然瘫了这么多年，咱儿媳妇能干，咱老黄家撑得住，你要是撑不住啊，你就走嘛，我看你痛得也造孽……”

边说边撩起围裙擦眼泪。

“黄大舅是得的什么病？”

“骨癌。”赵春在流着泪道：“去年上半年就说大腿骨疼，这么多年大腿都没有知觉，突然间疼我觉得不正常，我说带他去检查，他偏不，还说这是好事儿。”

“后来我见他疼得实在恼火，就坚持让高老背着去检查了。”

检查出来就是骨癌晚期了。

连做手术 的机会都没有了。

“检查出来了他就问我，我原想着瞒着，我娘说不用瞒，告诉他，他心里有个数，有没完成的事儿才好做。”

“爹知道后没有伤心没有难过，还安慰我们。”说起这个公公，赵春都佩服得不行：“还说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条路的，他运气好得很，当年那场矿难比他年轻的都走了好几个，自己捡回一条命又活了三十多年，还看到了重孙，这是他的福气。”

“爹让我们置办后事需要的东西，棺木这些拉回来，他要看。”

就是年前去住院，黄大禾也是不愿意的。

是被赵春和老高夫妻俩磨了两天才同意去的。

“爹说他知道得了这个病就只有一条路了，何必拿钱去医院丢呢。”

赵春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爹说知道你们不缺钱，那我就配合你们去一趟医院吧，了一下你们的心愿，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要是不去医院你们两口子怕是要内疚一辈子。”

赵春还记得公公拉着她和老高的手。

“小高，我家春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媳妇儿，她进我家的门没享几天福全是苦，你这半辈子你要陪着她好好走啊，好好心疼我家春春。”

那会儿，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是公公却胜过亲爹一般的宠自己。

对谁都说：我家春春。

“年前爹一定要出院，说不能在医院过年不吉利 。我和老高寻思 着过了年再送进来，不管怎么样，在医院打点止痛针也能让他好过些。可是爹出院门的时候说这辈子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说来这儿是花钱买罪受。”

“回到家，爹还让老高推着他全村走了走看了看，甚至……”赵春哭着道：“甚至葬哪儿他都指了出来。”

“看了地了？”

“看了，也是请的清风镇的李阴阳，他看了地了，就是大年三十那天老高推着他去转圈的时候说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差。”

“就是在花椒林上面那个山嘴嘴上，爹说他在那里好守着花椒林。”

众人更惊讶了。

“黄大哥懂风水，以前村里面有人走了看地的时候他会陪着阴阳一起去看，还能说出点明明堂。”

“原来是内行啊。”

“对，他能干得很噢。”

“是啊，像他

这样子病了的人不少，多少人都是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一般都活不到几年。你看黄大哥，出事到现在三十多年了，还不比哪一个健全的人活得差。”

“就是，花椒林每年都要卖好多钱。”

“人家黄大哥才不稀罕钱呢，每年卖了花椒都要给小学捐书这些，你晓得不嘛，去年卖了花椒，黄大哥给学校配了一个微机室，几千块一台的电脑，他买了四十台。”

“我的个天，那岂不是好几十万噢，春春，你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