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脚边,散落著更多东倒西歪的酒瓶和啃了一半的肉骨,地毯上污跡斑斑,一片狼藉。
鲁道夫听到有人开门,睁开眼睛,眼神浑浊不堪,试图聚焦在闯入者身上,却只是徒劳地晃动了几下,瞳孔涣散。
他含糊地咕噥了几句,听不清內容,似乎是想呵斥,却又连发出清晰音节的力气都没有,只发出几声沙哑的喘息。
他那曾经闪烁著自信光芒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和逃避,偶尔闪过一丝孩童般的迷茫和惊恐,仿佛隨时会被噩梦攫住,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兰克感到一阵心痛和愤怒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试图唤醒他的君主,声音因急切而颤抖:“陛下!陛下!醒一醒!我是兰克!王国危在旦夕啊!”
鲁道夫被这声音惊动,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白布满血丝。
他看了兰克好一会儿,似乎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嘴角扯动一下。
他没有因为被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而愤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醉笑,牙齿沾著酒液。
“兰…兰克啊…来…来得正好…”他口齿不清地说著,挥舞了一下酒瓶,液体溅出,“陪…陪我喝一杯…那些蠢货…那些无能的贵族…死了也好…省得…省得烦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他们不懂我完美的战术…要是听我的…早贏了…”
他的话语逻辑混乱,充满了推卸责任的怨懟和自我开脱,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喃。
他將失败归咎於死去的將士,甚至归咎於未能执行他“完美战术”的將领,唯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仿佛在背诵一个可悲的谎言。
兰克看著眼前这个彻底颓废的男人,顿时感觉到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將他与记忆中那个曾意气风发的国王联繫起来。
更要紧的是,那天的溃败兰克也在场,十分清楚失败来自何方。
如今鲁道夫要把这口锅甩给別人头上……上一次甩锅给韦森伯爵,结果韦森大公崛起。
这次再甩锅给別人……兰克不敢想下去了。
如今的鲁道夫,雄心破灭后,留下的不是反思与重整旗鼓,而是彻底的崩溃和自我放逐。
巨大的心理创伤让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来应对——用酒精筑起高墙,將自己与现实彻底隔绝,沉溺在虚幻的泡沫里。
“陛下!王国需要您!人民需要您!您不能这样下去!”兰克作出最后一搏,上前抓住鲁道夫的手臂,声音带著恳切甚至一丝绝望,试图將他拉回现实,“如今盎格兰王国不怀好意,贵族们暗中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再不回王宫处理,一切就晚了!”
但鲁道夫只是不耐烦地挥开了他,手臂软弱无力,仿佛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別…別吵…烦死了…什么王国…什么人民…让我安静一会儿…贏了…我们迟早会贏的…下次…我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鼾声取代,头歪向一侧,口水从嘴角流出。
鲁道夫又一次沉入了酒精带来的混沌梦境之中,那里没有红水车村的惨败,没有责任,只有虚幻的慰藉,和那些永不存在的凯旋。
兰克伯爵缓缓站起身,骨头嘎吱作响,低头看著烂醉如泥的国王,脸上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也熄灭了。
他知道,言语在此刻毫无力量,任何劝诫都如石沉大海。
国王的心,已经和他的判断力一起,被遗弃在了那片失败的战场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沉重的无力感压垮了这位为了国家兢兢业业几十年的大臣,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满室狼藉,只觉得这个夏天,科伦城的空气寒冷彻骨,连夕阳的余暉都无法温暖分毫。
最终,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留下国王在醉梦中继续逃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