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展的不是艺术作品,而是他们这些“未来的艺术家们”。
维克托随便瞄了一眼,他就知道,竞争得有多激烈。今天来的有好多学校的学生,每个人都是学校里最优秀的,总共加起来至少有30人的样子。
从大二开始。
经历了一年的学习与筛选之后,每年都只有5名学生获得“master”艺术基金赞助。赞助费分为好几个档,最高的档不算高的惊人,最低的档也不低,有大约5000欧的样子。
而到毕业项目结束的时候。
又会从所有学生里,挑选出一名最受瞩目的毕业生,获得“great master”奖。宝玑公司会赠送一枚和他联名的定制手表。
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终身赞助。
美术学院里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艺术基金和竞赛,奖品通常就是一系列的赞助合同。以往赞助年限最长的是德国一家私人银行的文化奖。之前汉堡音乐学院的一位获奖毕业生就得到了为期35年的长期赞助合约,以及单独出版自身作品集的机会。
而“卓越大师”计划赞助时长则是终身的。
维克托人生一大理想,就是拿到终身教授的教职,要是能拿到这个奖项,那么大学才一毕业,他就直接成功了一大半。
“这就是古罗马斗兽场唉。”
维克托小声的对身边的同学感慨道,“三十个人彼此互相角斗,最终只有五个人能赢得掌声,一个人能获得……”
“获得什么?”
顾为经翻看着一本毕加索的作品集。
“自由?”维克托想了想,说道。
“自由。”
顾为经重复念道。
“你一辈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样也不会饿死,怎么样也不会无家可归。”维克托想了想,“这大概就是梵高这样的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吧,这就是称得上是自由了。”
“梵高?他并不算富裕。”顾为经说。
想要自由的生活,未必就需要很多钱,需要非去获奖不可。
“但他有他的弟弟提奥,他几乎提供了梵高一生的创作所需的金钱。”
维克托说道。
顾为经被说服了。
“那么,斗兽场的观众是谁呢?古罗马的市民又是谁呢?”顾为经自问自答:“大约是项目的评委。”
“是啊。”
维克托朝一侧努努嘴。
“看来我们这一周格外的荣幸,诺,恺撒本人有雅兴,亲自驾临现场了。”
他拍拍顾为经的肩膀。
“加油。”
“加油,斯巴达克斯。”顾为经回以微笑,他的目光望向维克托看向的方向。
一位熟悉的故人。
《油画》杂志的新任艺术总监萨拉,正在自助餐厅的一侧的角落里和大师项目的大赞助商之一,一家私人银行的独立董事轻声交谈着什么。
在她身边一圈没有一个人,再往外一些则又有很多很多人正注意的那个方向,但却极为安静,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生怕自己打扰到了对方的谈话。那边的空间仿佛都被一种奇特的力量所冻结了。
时间的流速都和外界的不一样。
把一个叉子拿在空中,然后松手,外人会觉得它会就这么凝固在空中,而不会随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落。
再往外。
则才是整间自助餐厅里的流动的世界。
《油画》杂志的威严、艺术作品评判的权力,有些时候是能够通过非常非常具象化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嘈杂与宁静,流动与凝固两种格格不入的氛围有机的融合在一起的场景,顾为经并不陌生。
相似的感觉,顾为经以前在另外一场艺术家酒会上,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个人叫做安娜。
维克托的比喻,倒是形容的分毫不差。
评委们时间宝贵,有些学院并不在汉堡的学生,还要在星期天晚上坐飞机离开去回家过圣诞,为了加快进度,面试会分别在两间会议厅里进行。
维克托和顾为经刚刚去抽了签。
按面试顺序,一个是五号,一个是十二号,打赌输了的维克托打头阵,要是发现里面的面试官比较难顶,顾为经就可以尽可能的换去另外一间。
就算不行。
也可以事先有个准备。
“到时候,你告诉我,萨拉女士在不在那间房间里就行了。”
“问你个问题。”维克托问道,“你是希望遇上萨拉,还是不遇上萨拉呢?”
“好问题。”顾为经想了想。
“我的问题一项很好,我给你讲个故事。”维克托说:“古罗马有位喜欢角斗皇帝,康茂德,角斗士会面对一个纠结的问题……你是喜欢皇帝出现在角斗场里,还是不希望呢?”
“区别是什么?”
“区别是如果那天皇帝的兴致一般,只在角斗台上看,那么很好,因为皇帝的出现,罗马的贵族们会变得更加的热情,获胜者往往会轻易的获得比以往更多的奖品和赏赐。”
“要是兴致很高会怎么样?”
“那就惨了。”维克托说,“兴致很高,皇帝本人搞不好会穿上铠甲,下场角斗。康茂德角斗的真实水平怎么样不知道。但我知道,按照历史记载,他一辈子角斗了一千多场,且一次都没有输过。”
顾为经盯着萨拉的方向,他们两周多以前,才刚刚见过一面。
顾为经总是隐隐约觉得,这位年近九旬的老奶奶,会出现在今天的度假山庄之中,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是为自己来的么?
如果是的话。
虽然他们的耳边此刻就响着悠扬的提琴曲,但顾为经敢打赌这位萨拉老奶奶大约不是那天在汉堡的牧场里,听顾为经拉琴,如闻天籁听的上瘾了,几天不听混身难受。跑过来求大艺术家顾先生再拉一曲,那么的简单。
也许顾为经看那边看的太久。
萨拉转过头来,朝他轻轻点点头。
顾为经也轻轻点头。
“发现了么,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