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颜福瑞借着夜色和灌木丛的掩护,屏息潜伏在苍鸿等人所下榻的院落外。
他听见窗内隐约传来沈银灯清冷而决绝的声音:“……云溪寨地势特殊,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只需将她引来,定叫她有来无回!”
具体阴谋未能听全,但他心惊肉跳地退开,恰遇在廊下独自赏月的白金。
这位深不可测的悬师似乎看穿了他的慌乱,意味深长地点拨了一句:“沈银灯与司藤小姐的仇怨,可是祖上就结下的,不死不休。”
好心的实习悬师王乾坤见他困惑,更是压低声音补充了致命细节:“听闻是司藤当年,杀了沈银灯的师父沈翠翘。”
颜福瑞心头巨震,下意识想摸出手机偷拍下沈银灯的身影作为证据。
然而镜头刚对准,一只冰冷的手便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银灯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眼中寒光凛冽。
在那样逼人的注视下,颜福瑞吓得魂飞魄散,混身抖如筛糠,语无伦次间,竟将苏宁的存在和信息也吐露了出来。
沈银灯冷哼一声,删掉照片,目光在他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如同看一只蝼蚁,随即漠然离去。
“苏宁?难道也是苅族吗?”看着颜福瑞离开的背影,沈银灯却是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
此时苏宁正与司藤在房内分析苍鸿白日提供的线索,颜福瑞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而且还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恰在此时,沈银灯的身影自窗外小径路过,苏宁心头一紧,不及多想便追了出去,瞬间屋内只余下司藤与惊魂未定的颜福瑞。
颜福瑞看着眼前清冷的女子,想起王乾坤的话,鼓起平生勇气,颤声委婉劝说:“司藤小姐,冤有头债有主,还、还请您高抬贵手,勿要牵连……滥杀无辜……”
这话瞬间触怒了司藤。
她眸光一沉,周身气压骤降:“你是在教我做事?”
“啊……”强大的威压让颜福瑞腿脚发软,再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将沈翠翘之事和盘托出。
“沈翠翘?”司藤眼中戾气暴涨,猛地一挥袖,桌上的茶壶茶盏应声碎裂,茶水四溅!
“好一个报仇!我若真想灭她悬剑洞满门,何须用什么慢性禁制!当场便可屠个干净!”
汹涌的怒气在房中回荡,然而,这暴怒来得快,去得也奇诡。
她忽然沉默下来,周身骇人的气息缓缓收敛,眼底竟掠过一丝极淡的自嘲。
“不过……”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审视过往的冰冷,“若是当年的我,被逼至绝境,或许……真的会做出那般决绝之事。”
她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沈银灯,还是在骂曾经的自己,不再看茫然无措的颜福瑞,转身便去寻秦放。
……
而此时,苏宁追踪沈银灯至一条昏暗的巷中,前方那抹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
他正警惕四顾,一个幽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在找我么?”
苏宁猛地转身,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那眼中竟泛着诡谲的紫色幽光,如同漩涡般要将他神魂吸入!
就在他神智恍惚之际,一声清冷的厉喝划破夜色:
“放肆!”
司藤倏然现身,挡在苏宁身前,目光如冰刃直刺沈银灯。
沈银灯眼中紫光瞬间敛去,恢复如常,只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隐入黑暗。
司藤对苏宁竟与沈银灯有所牵扯极为不满,仿佛自己的心爱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她转而以一种近乎长辈的姿态训诫起来,甚至难得带上了一丝讥诮的调侃:“苏宁,其实按我现在的年纪,你唤我一声‘太姑奶奶’亦不为过,行事岂可如此莽撞?”
“哼!司藤,我可不是你的玩具。”
“没错!你是我的仆人。”
“你……”苏宁被她这话噎得又气又窘,面红耳赤,最终拂袖而去。
清冷月光下,只余司藤独自伫立。
她望着沈银灯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
这苗女的出现绝非偶然,那段被鲜血与时间尘封的过往,正如同潜行的暗流,悄然涌动,即将揭开新的篇章……
……
悬门众人再次聚于厅堂,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空气沉闷,方才关于司藤与苅族的争论暂歇,压抑的寂静笼罩四周。
忽然,沈银灯霍然起身,衣裙窸窣,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打破了沉寂:
“云溪寨!”
她斩钉截铁道,“那附近深山中,确有苅族踪迹,绝非虚言!此妖名唤‘赤伞’,凶戾异常。不久前的月圆之夜,我曾与它狭路相逢,拼尽全力,更动用了沈家传承的秘宝,才侥幸将其重创!”
她目光灼灼,扫过在场每一位悬师,声音愈发清晰:“那妖物负伤遁走,它的血——那饱含妖力的血,深深渗入了交战之地的土壤。我们只需取回那抔被血濡湿的‘血濡土’,便是铁证!届时呈于司藤面前,看她还有何话可说!”
然而,话音刚落,一旁的白金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指节轻缓地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提出了质疑:“银灯所言虽看似有理,但司藤并非易与之辈。单凭一抔难以直观分辨的泥土,恐怕……仍难以取信于她,反倒可能被她斥为无端捏造,徒增其戒心。”
出乎所有人意料,沈银灯对这番合乎情理的质疑反应异常激烈。
她猛地转向白金,胸口微微起伏,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光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那赤伞妖力特殊,其血浸染之土必有异状!此乃唯一能让她不得不亲赴云溪寨查验的法子!莫非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坐等她各个击破吗?”
她这般超乎常理的执着,仿佛将“引司藤去云溪寨”视作了唯一且必须达成的目标,甚至盖过了对证据本身可靠性的考量。
白金不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急切表象,窥探其下隐藏的真实意图。
而其余悬门众人,原本犹疑不定,见沈银灯如此决绝笃定,又提及家族秘宝与亲身经历,心中天平也开始逐渐倾斜,窃窃私语声中,动摇之态渐显。
厅内烛火再次跳动,将众人摇摆的身影投在墙上,明明灭灭,仿佛预示着这场即将启程的云溪寨之行,注定波谲云诡,暗藏杀机。
……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氧吧透明的穹顶洒下,白金正独自调试着直播设备,为一会儿的“悬学杂谈”做准备。
室内安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突然,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瓦房像只小鹿般蹦跳着闯了进来,好奇地围着那些闪着幽光的设备打转,小手眼看就要摸上精密的接口。
“哎哟,小祖宗,这个可不能乱动!”白金赶忙拦住他,头疼地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包装精美的水果,试图用衣炮弹进行“收买”,“来,叔叔给你吃,你去旁边玩好不好?”
谁知瓦房立刻站直了小身板,一脸正气凛然地摇头,模仿着大人的口气:“师父和苏叔叔都说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白金顿时被噎得哭笑不得……
这小白眼狼,在司藤那儿可是什么点心、零嘴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到了自己这儿倒严守起底线了。
眼见软的不行,白金眼睛狡黠一转,故意压低了声音,换上一种神秘又阴森的语调:“好吧!好吧,不吃就算了。那……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就讲一个藏在深山老林里,专门……嗯……喜欢找小孩子玩的妖怪,叫赤伞……”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赤伞如何神出鬼没、形貌骇人,直把瓦房听得小脸发白,眼睛越瞪越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