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天眉眼不动道,“贫僧只有一个师父,已经去了西方极乐。”
明净浑然不在意,如未听见这句话般笑道,“你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与为师又有何不同呢?”他伸手探向鉴天的胸膛,拨开僧袍后,手掌贴在光芒时强时弱的佛心上,“就算有这么个玩意又怎么样呢?你的佛祖还不是只会在西方极乐天里面无表情看着你这个信徒受苦受难而已。”
他在鉴天的耳边说,“吾徒,佛祖离你太远了,你莫不是忘了么?为师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呀,何苦舍近求远呢?”
鉴天推开他,双手合十道,“佛祖就在贫僧心中,有何之远?”他平静地看向明净,“你认为佛离得远了,它自然就远了,若你想要佛离得近些,它也会离你从未有过的近。”
明净不为所动,只悠悠吐出一句,“你幼时被尸魔附体时就在寺庙里,那时候佛难道离你不近么?若是近,它怎么不保佑你,反倒最后还是为师我,不惜折损寿元渡魔到我体内,”他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半响,忽而嗤笑一声,“若不是我成佛时候体中有魔,我后来又怎会佛心不坚,堕入魔道呢?”
鉴天面色本就如同死人般苍白,若非他的下颚猛然一紧,恐怕这会儿没人看得出破绽来。
明净半是悲悯半是嘲笑道,“好徒儿,我能成魔,还是多亏了你啊。”
鉴天头低了下来,他合十的手不知不觉间也已垂落,此刻他的手紧握成拳,如果这具身体里的血液还在流动,此刻肯定已经沿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
“——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鉴天猛地抬起头,从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激烈情感,夹杂着愧疚,愤怒,疲惫种种复杂的感情,他抬起了头,然而面前却空空如也。
阿幺被这声忽如齐来的大叫惊醒,他睁开眼睛,恍惚看着这片绿洲,呢喃道,“奇怪…为什么我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鉴天大师,你怎么了?”
“梦……”鉴天展开自己的手掌,掌心分明有一排清晰的甲印,一时间这位向来心志坚定的僧人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梦?”
从绿洲树木间穿来的风里似乎捎来了一声轻笑。
妖怪们都醒了过来,看着睡得正香的凡人们,黄小仙问道,“这些人怎么了?”又道,“我们方才又是怎么了?”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连鉴天自己都不知道明净的出现是真实抑或是虚幻。
“先把大羿他们叫起来吧。”阿幺走了过去,心下还在暗自计较,“莫非这水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绿洲,否则为何大家都睡了过去呢?”
阿幺本意是想先把大羿叫醒,好让他安抚带回陆续醒来的同伴,怎料大羿却如同昏死过去一般,除了还有呼吸,整个人无论怎么推,都推不醒来。
见此他不由心生疑窦,“——奇怪,莫非还有什么蹊跷?”
“啪嗒”一滴水无端端从湖里溅到了阿幺的手上,他一惊,忙看向湖面,心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
一条人鱼从里面钻了出来,它通身紫蓝色,细碎的鳞片在脸颊和手臂等处若隐若现,巨大的鱼尾巴从湖里掀出水花扑打在湖边草地上,它用妖异的眼睛盯住阿幺,嘴巴张开露出满口细细的獠牙,作威胁状嘶叫了一声,其声音刺耳,令人不由耳膜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