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哥,那么晚了,你还去哪里?”大哥没有回答,径自往西北方的大路
走去。
初六有点疑惑,转身问大嫂:“大哥要去哪里了?”
大嫂:“雷打不动,天天去北屋打麻将。昨晚没有去,是因为要同你研究摆探亲酒的事情,平时刮风下雨都要出去的。”
初六:“打到几点钟回来?”
大嫂:“一般打到十二点钟左右,有时兴致高了,就会打到一二点钟。唉,说不定。”
“你怎么不劝阻一下?不能天天打那么晚,长时间精神过度紧张,对身体不好。”
大嫂:“谁说不劝?要劝得动才是。
现在村子里打麻将成风了,男人女人都在打。但老头老太多数是白天打,晚上不打。年轻男女多数是晚上才打。”
初六:“打麻将的人很多吗?”
大嫂:“北屋那边也有几座楼,有的开了四五桌,有的开了七八桌。加上没事去看热闹的,每晚总有上百人吧。”
初六:“他们都不下田种地了?”
大嫂笑:“现在种地的人少了。你算一下,从立春开始育秧,要犁田耕田除草施肥到割禾晒谷入仓,功夫多而且辛苦,一亩田也就收一千多斤稻谷,如果去卖也就卖一千多元。现在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到深圳广州打工了,一个月寄一千元回来,就差不多够一千斤的稻谷钱了。超过六十五岁的困难户,政府月月有钱发。谁还愿意去干农田活?你看我们门口的大片水田,多好的地,现在种水稻的还不到一半,大多数都荒在那里长杂草了。”
初六:“种田人都要去买粮食,真的有点讽刺!这么多人聚众打麻将,政府也不管吗?”
大嫂:“管是管,但也管不过来。小打小闹的派出所不会去管,叫教育为主,法不责众。出大事了,派出所就要管了,前年有个七十三岁的老太打麻将输了不少钱,被老公臭骂一顿,结果她跑到三楼去跳楼,人没死,脚却废了,再也不能外出打麻将了。还有个八十二岁的阿婆,打麻将自摸一条龙,一激动中风了,经过抢救,脑梗了,不死不伤成了废人。每年春节中秋两大节日前,派出所都会来清理,经常打麻将的、打得比较大的会被集中在一起办学习班,进行教育。对于打得小的,派出所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因为在山村里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电视信号也很差,睡又睡不了那么早,只好去打麻将了,所以,大家还是比较自觉自律,谁也不想因此出事。”
初六:“有没有规定不准打钱的?”
大嫂:“打小小的还是没有说不行的。听那些麻将友说,一个晚上的输赢也就几十元,一个月下来输赢也就几百元,大家都能接受。打得很大的,被人举报,派出所会来封门抓人的。”
初六:“大哥的运气好不好?总能赢钱吗?”
大嫂:“也没有去细算,但听他的意思是输得少,赢得多。一个月下来也就赢一两百元钱。说句公道话,他是爱玩,倒不是为了赢多少钱。”
初六:“我看大哥身体很不错,但毕竟六十七岁的人了,天天打麻将费神费脑,影响休息和健康。要劝他少打点,一次打不要超过三个钟头。”大嫂叹了一口气:“打麻将是四个人一桌,你说休息一会,另外三个人还不骂死你!你大哥说不打麻将就没有人生的乐趣,就会头痛胸闷气促,会死去,谁还敢劝!有时他说头痛不舒服躺在床上,可一有人来叫去打麻将,立马龙精虎猛起来,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灵。你这次回来了劝劝他,或许他会听你的。”
初六:“也难怪,无事可做就只能打麻将了。大嫂能不能想个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转移他的兴趣爱好?”
“难呀,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初六:“今天那么多乡亲都喜欢吃我们的炒米粉,你干脆叫大哥开一个炒粉炒面小吃店。把一楼空出来,可以摆六张小桌子。我看你这里位置不错,人流也旺,一是可以赚点钱,二是可以把大哥拽回来。即使不做生意,自己家不是也要做饭吃吗?天天打麻将,身体容易出状况。”
大嫂:“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把粉炒得这么好吃?连我都想坐下来吃几口。”
初六:“我不是说过吗?初到广州时在化工厂的厨房做了五年,只要我问的,老师傅都会认真教我。炒粉炒面那是小意思,我还会做包子、做蛋糕点心,炒几个菜也是没有问题的。”大嫂高兴地说:“哇,原来我小姑子那么厉害!干脆你留下来和我们开个店一起做。”
初六:“我可是没有本钱的,作技术入股行不行?”
大嫂:“又给我装!只要你肯干,我们怎么算都行,由你来做老板。”
初六:“我出出主意可以,当老板可不是那块料。我们的目的是要给大哥压担子,让他挑头。不过,到时可以把二姐拉回来。看二姐这样的火爆性子,和她儿媳妇也不一定合得来。如果她儿子在市里买了房子,孙子到市里去读书了,可能家里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孙子走了,还有老公在家,她一样离不开。”大嫂想了一下又问,“她是不是问你借钱了?”
初六笑:“你怎么知道?”
大嫂又笑:“我猜的!整个村子都早传开了,说你在广州当大官、赚大钱了。我都想同你借点,她不向你开口借才怪呢!”
初六叹了一口气,显得很认真地说:“其实一家不知一家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说实话,我们是苦出身的人家,即使到了广州,条件好了,也绝不会乱花一分钱。我们家走过去几百步就是广州酒家,都说那里的早茶点心好吃,可我们家多少年也难得去吃一次。总觉得东西好是好,但太贵了,不如自己去市场买东西回来做着吃实在。那么多年也确实省了些钱,一是儿子结婚要另买新房,花了不少钱,二是你妹夫病了,为了给他治病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都花完了,人还是没有救过来。我这些破事对谁说去!又有人说当大官了还能没钱?姑且不说我不是当大官,就算是当了那么一点芝麻绿豆官,在广州算什么官呀!更重要的是我时时警惕自己,一定要廉洁自律,不是自家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去贪,一定要对得起信任我培养我的领导和组织。我坦率说一句,凡是收入和消费不相称的,深入追查十有七八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