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不用担心东西带多了不好拿,明天全家都出动送她,还有树根哥和舅舅高强,拎行李的劳动力足够了。
村里难得出个去省城读书的大学生,不管树根哥还是高强舅舅都很乐意去,有罗家包车费和吃住,就当去省城长见识,多划算啊。
东西收拾玩了,罗丝丝换了睡衣出门打水洗脸,听见有人敲门。
高云也听见了,从厨房探出头道:“罗文健去开门,我手上都是面粉。”
罗文健正在院子里和罗文康打闹,闻言应一声跑去开门。“你们找我爸的?”
“谁呀?”高云一边在围裙上擦拭湿漉漉的双手一边问。
“不认识的。”罗文健还没答应,跟着哥哥屁股后面的罗文康大声喊道。
高云走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没礼貌,怎么说话呢!不好意思啊大哥大姐……你们是找我家男人吧?”
站在罗家两扇大铁门前的三个人,一男一女瞧着像夫妻,约莫三十多岁,另一个男的,看着和罗丝丝差不多大。的确是没见过的。
高云没多想,偶尔也有陌生商贩找到罗家批菜,虽然这三人看着不像。“先进来再说吧——老罗——来客人了——”
“来啰——”罗于平扯着嗓子应道。
“不是,我们不是……”女的连忙摆手,脸色困窘。“我们……”她结结巴巴的,声音很低,高云没听清楚。
罗丝丝从厨房里端着洗脸盆经过,女人脱口而出:“丝丝——”
罗丝丝听见自己名字,瞅过来,接着大门前的灯光看见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和高云想到一块儿去了,礼貌的喊人:“叔叔阿姨晚上好。”
她倒不奇怪别人知道自己名字,十里八乡好些远房亲戚认识她她不认识别人。
女人的眼眶却一下子红了,捂着脸呜呜呜的哭泣。
这下子谁都看出不对来了。
大约是她男人的拍着她的肩膀:“你干嘛呢干嘛呢,出门前不是说好了嘛……”
跟在两人后面的少年尴尬的朝他们笑。
高云心里咯噔一下——这少年长着一张圆脸,眉心一粒小黑痣,咋一看,和罗丝丝有七八分像!
“我们不是来抢孩子的……我们没那个脸,就是听说丝丝有出息了,马上要去省城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所以想看看……这么许多年,我们也后悔啊,可是……家里实在艰难……谢谢你们把丝丝教育得这么好……呜呜呜……”女人——可能是罗丝丝得亲生母亲,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又开始呜呜的哭。
罗文康不是很懂女人的话,悄悄儿的问哥哥:“哥,她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罗文健不耐烦:“不懂就别插话。”他比罗文康大几岁,知道罗丝丝其实不是亲姐姐。而且不是前几年,还要更早,有一回爸妈吵架,姥姥来劝,他听见姥姥私底下对爸爸说要告诉爸爸他骗妈妈养了个野种。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什么叫野种,问爸爸,被揍了一顿,勒令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提。长大一点,心里就有了怀疑。
高云心烦意乱:“小健,带你弟弟出去玩,待会儿再回来。”
罗文健点头,眼珠子在罗丝丝身上溜了一圈,乖乖的把罗文康拖出客厅。
高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罗丝丝,烦躁几乎要扑面而出。想把罗丝丝一块儿支出去,但罗丝丝是知道自己身世的,而且她也是大人了,又向来有主意,高云早就做不了她的主了。
“你也甭谢,我自己的闺女用不着别人谢,说吧,今天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高云的声音硬邦邦的。女人哭声更大,可高云一点软和的迹象都没有。这在高云身上可十分罕见。
那男的搓着手,咳了好几声,慢慢说:“我知道我们来得突然,怎么说也该先和你们家打个招呼再来,但……咳咳,我叫洪友民,这是我爱人李桂芬和我儿子洪学斌,我们家住在白鱼镇土岗村八队……”
高云抄着手,罗于平一圈一圈的裹他的叶子烟,罗丝丝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除了洪友民的说话声,屋子里只剩下李桂芬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