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手挽手,站成两排。咱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要记住别让人冲进工地就行了。”罗丝丝和董嘉分头安排,叮嘱大家千万别打人,今天的目的就是保护工地正常施工,让女同志们站成围墙堵住闹事的村民就行了。
昨天从罗于贵家离开后,董嘉去联系当地派出所和新闻媒体,罗丝丝和柳工、王工开会商讨今天详细安排。
罗丝丝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姓苟的开口就要五万,甭管罗丝丝能不能拿出这笔钱,她的性格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从姓苟的通过中间人联系她时她就打定主意,宁愿十万摆平也绝不五万认输。
做生意的,尤其是她这种后台不够硬的,若是这一次退让了,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咬她一口。
姓苟的不是耍无赖么?
她倒要看看谁更无赖!
工人们接到通知来工地干活,当他们带着疑惑抵达时,吃惊的发现工地里到处都是女人,而王工正在挨个给她们发安全帽。
“干活干活!”王工把发安全帽的活交给别人,吆喝着安排工人继续施工。
电线解开,插上电源,搅拌机轰哧轰哧的运转。
汉子们在女人们嬉笑声和指点中差点一头栽进水泥堆。
也有推着斗车运砖块的故意打着赤膊,挺胸抬头,格外有干劲,惹来一片注视。
八点过,原苟副厂长带着村里的老人们到了,被手挽手站成两排的女同志们堵在门口。
苟副厂长傻眼了。
“小苟啊,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些老人基本都是苟副厂长的长辈,随口小苟的叫,才不管苟副厂长最讨厌别人叫他“小苟”“老苟”。
苟副厂长不能对着三表叔出气,憋着火说:“您老先带着叔伯婶婶们在树荫下歇着,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我们”指的是他和他小舅子。
他这个小舅子比他还无赖,组织老人们去工地闹事的主意就是他小舅子给他出的。
小舅子脾气比较爆:“姐夫你就是太胆小,那些娘们堵着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直接冲进去算了。再不然叫三表叔他们往那些娘们胸口摸,她们还敢堵着?”
话音刚落,一辆小车停在大门侧边,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还有一个穿高跟鞋画着妆的女人。女人手里捏着话筒,身后一个男人扛着摄像机,另外两个男人手里也都拿着纸笔。
这不是记者吗?
那个女的——苟副厂长家里有一台彩电,他经常在本县电视台的新闻中看到那张脸!本县新闻栏目的主持人!
看到柳工和记者们握手交谈,苟副厂长还有什么不明白,人家老板连电视台都联系好了,要录像上新闻啊!
摸女人胸、让男人打人的主意要不得了!电视台放出来,自己不光全县“扬名”,以后别人提起自己村子“哦,就是打女人耍流氓的那个村”,自己不是成了村里的罪人!乡亲们还不得骂死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
苟副厂长虽然奸猾,但他的奸猾带着时代局限性,保留着那么一点底线,不像未来的人以丑为美,他还是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好事。
于是和小舅子调整策略。
厂房二楼临时办公室,水泥地面铺好刚晒干,因为还要铺地砖,所以屋子里沙发办公桌什么都没有,四面墙壁连仿瓷都没刮,灰扑扑的水泥色。
罗丝丝和董嘉站在正对大门的窗户旁观察情况。
仁和村的老头老太太们一部分散开,沿着没来及俢砌的围墙寻找别的入口,一部分抱着小孩的女人朝人墙冲去。
毕竟是没有经过训练匆忙上阵的,女人们一看有人朝她们冲来,慌慌张张的都挤在一块儿推攘,险些就让村民们“突围”了。
“打人啦——打死人啦——”一旦被女人们围住,村民就大叫起哄。
电视台的摄像头对准。
“罗总,不会真出事吧?”助手小妹是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大专生,跟着罗丝丝不久,没有见识过罗丝丝拎着菜刀勇斗小流氓的阵仗,惴惴不安的问。
罗丝丝淡定的说:“有事儿我担着呢,你担心什么!”
小妹讪笑,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董嘉看了一会儿,说:“姓苟的看不见了,肯定在别处打转。丝丝你待这儿,我下去看看。”
罗丝丝摇头:“不行,还是我下去。他们那边全都是老人,咱们为了不丢道义光派女人也不完全管用,还得管住不准动手——你们男人太容易冲动,别看几眼就热血上头冲过去了。”
董嘉无语:到底谁比较冲动啊?明明这么彪悍的主意都是她出的!
罗于贵和他带着的几个年青男人站在厂房一楼摇旗呐喊:“那边那边……哎呀,换我早就把他甩翻了……啧啧……”
罗丝丝走下楼梯。
罗于贵眼尖的瞧见:“丝丝啊,今天的动静可不小,我这个做叔叔的也算见过世面了,哈哈哈,估计几年这些人都忘不掉今天。”
罗丝丝敷衍的点头,想起一事叮嘱道:“叔,我再说一次你们可不能出去,董嘉已经联系桃源镇的派出所,马上警察就来了。”
“还叫了警察!啧啧……大侄女儿越来越本事……”
有警察的威慑,罗于贵他们应该能安分。
罗丝丝带着助手妹子绕到后门,果然四五个老头老太太使出一把老力往里面挤。一个领头的女人嘴里嚷着:“大娘慢点,可别把你们摔着了,咱们谁都负责不起啊。”
临时架起的大喇叭滴滴响两声,然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各位村民请注意,施工重地,注意安全,请勿随意出入。”接着念了一通国土局和镇政府部门的批文,然后循环。
听到喇叭宣传,倒真有几个老人被吓唬住,不那么卖力了。
但是村民中有几个胆大的,充耳不闻,已经突破了人墙挤进厂房。
一个扑向搅拌机,一个坐在钢筋堆上。
唬得操作搅拌机的工人连忙拔掉电源。
“拉出去——拉出去——”芳妹儿大声嚷嚷。
黑着脸的罗丝丝莞尔,没想到芳妹儿挺卖力,看来报酬可以多付些。
芳妹儿和另两个力气大的女人上前,一个拉胳膊,一个抱住腰,一个往外推。
靠着搅拌机的老太太约莫五十来岁,嘶声力竭的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引起工人阵阵哄笑。
坐在钢筋堆上不走的老头横眉怒目:“这是我们村的地,我爱坐哪儿坐哪儿你们没资格管!走开!”
芳妹儿一边推老太太,一边喊道:“别跟他们废话,来几个人把老大爷抬出去——”
于是跑来四个女同志一起把老太爷抬出了工厂,一直抬到大门外。
又一辆车停在大门旁,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是董嘉联系好的桃源镇派出所警/察到了。苟副厂长在村里经营多年,派出所也有关系,要不是董嘉直接找到所长,今天这些警/察来不来还未必。
老头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太欺负人啦……我一把年纪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啊……哎哟我的腰……”
摄像头对准他,他叫得更起劲了。
三个警察能顶什么用,只能竭力劝告双方和平解决。
反正罗丝丝也不指望他们能派用场,她不过是让他们做个见证罢了。
罗丝丝对助手小妹耳语,小妹点点头,快步跑到门口,笑盈盈说:“大爷别担心,我们老板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咱们是为了维护工地施工安全,也是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着想才把你们请出工厂的,请您谅解,咱们工地施工,是经过政府部门合法批准,这次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不小心对伤害到您的身体,企业会负全责。”
小妹正对着摄像镜头笑容甜美:“如果去医院检查您没有事的话,那不好意思,咱们只能告您诬陷、诽谤了。您放心,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企业的名誉,我们会请您的亲戚朋友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以及电视台记者陪您一起去医院检查!”
老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半响,接着哎哟哎哟叫唤,声音却越来越弱,过了一会儿,先撑起上半身,舌头咝咝吐气,然后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一边哎哟一边说:“算了算了,看什么大夫,老头子心地好,算了算了……”扶着腰踱步,穿过尘土飞扬的小路,腰也不扶了,两脚甩得飞快。
二楼的董嘉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竖起大拇指——大爷,您演技真好!
哄哄嚷嚷闹了半天,两边都累了。这时罗丝丝派去镇上买午饭的人回来了——萝卜炖肉、红烧排骨、麻婆豆腐、清炒苦瓜、凉拌茄子一盆一盆的端下车,还有一锅蔬菜汤和热腾腾的米饭。饭馆被罗丝丝包圆,索性派厨师跟来,一个派碗筷,一个给排队的人舀菜打饭。
本来就没力气了,再被香味刺激,村民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再看对方即使吃饭都轮流,顿时泄了劲。
机灵的跑去找“小苟”商量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然有人给罗丝丝和董嘉送饭,两人淡定的吃饭。
罗丝丝巴不得再闹大些,她可是打着敲山震虎的主意,最好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罗丝丝不好惹。做母老虎总好过做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兔子。
她的靠山长水县县长任职三年调到省委招商局,然后调到省政府任副省长,去年又高升,已经调往另一个省做代省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摘掉那个“代”字。
罗丝丝固然为他高兴。
但是自己的业务基本在本省,靠山一走人走茶凉。尽管她这些年也接交了不少人,但最大的靠山走了,这些人有多少还买她的账,有多少以前是看副省长面子意思意思打算接下来不再意思了的,罗丝丝挺没底。
反正她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是靠自己最好。
这次的事就算她退一步拿钱解决,以后也会遇上别的麻烦,倒不如看看自己能怎么解决,也给观望的人看看。
下午,村民比上午少了好几个。
初夏的天气温度不高,架不住晒了四五个小时。工地供应开水,但大部分村民都没好意思喝,苟副厂长学罗丝丝,也找人送饭,可把他心疼得,然而两个素菜让村民们吃得非常不开心,尤其是“敌方”大块炖肉香飘四里的时候。
气温比上午上升了不少。
闹了一上午,老人们都有些焉,动静比上午小很多。小孩哇哇大哭,都已经被妈妈们抱回去了。
胜败之势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