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兮语正迟疑应该如何开口,干裂的嘴唇才微微张开,罗桐便拉起迟兮语放在身侧的手臂,“这是念遥,从臻州来的。”
这手臂比罗桐想的还要细,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折了似得,看着这样的迟兮语,罗桐的心又揪了一下,眼中闪过心疼。
“臻州……”程修目光淡淡的扫过迟兮语鸡窝一样的头顶,“那不是母亲的家乡吗?”
“是啊,”罗桐轻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从前母亲常向你提起的少时好友吗?”
程修点头,从前没少听母亲说过这个人。
“念遥就是我那好姐妹的女儿,”说着,罗桐手顺势从迟兮语手臂滑下牵起她的手,“往后,念遥就留在府里了,你要多加照拂才是。”
程修眉毛一挑,看着面前这个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儿中的姑娘,神色有些复杂,嘴唇微动,本想说什么,再三斟酌,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夫人,洗澡水已经备好了。”素白轻步过来说道。
“念遥,你先去洗个澡,”罗桐站起身来,“洗好后饭食也就好了。”
“姑娘,随我来吧。”素白上前,温声说道。
“是。”迟兮语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虽然没和面前这人对视几眼,只用余光看去也觉他眼神过于犀利,像一把刀子,要生生给人剐了似得。
随着素白一路离开,迟兮语都觉着自己身上尽是灰尘,行至哪里落到哪里。
程修目光寸移,落在她渐行渐远的影子上,直至身影彻底不见,程修才将目光正回来。
罗桐见他如此,复而坐下,确定人已经走远了这才问:“修儿似是有话要说?”
“母亲,这人来历不明,您真要将她留在府里?”
“怎么来路不明,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我好友之女,”罗桐叹气,鼻子一酸,险些又要掉出泪来,“臻州闹灾,今日这丫头来了我才知,她家中出了变故,父母都不在了,亲戚又都不是好人,无依无靠才来京城投奔我,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样说来,确实可怜,”程修一顿,“不过,母亲怎能确定她说的不是假话?”
程修在这方面格外谨慎,倒不是因为心眼儿小,而是这两年灾民不断,少不了几个心术不正的痴心妄想,就在几个月前,还有个人说是母亲老家来的远房亲戚,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许久,又仗着将军府的名声出去胡乱作威作福,闹了一圈儿又发现是假的,最后被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骗吃骗喝倒也无所谓,将军府也不差那点碎银子,可恨的是母亲还真以为是亲戚,凭白伤了感情,还难过了好一阵……
至此,程修便对这样的事格外上心。
没成想还不到半年,又有人找上门,他怎能不警惕。
“这次不会错,”罗桐将桌上那半块儿玉佩举起来,“这玉,原本是完整的,是我离乡那年一分为二送给我好姐妹的,这便是最好的信物了。”
程修眉头一沉,目光紧紧锁在那半块儿玉佩上。
“修儿,娘知道你不放心,可这次不会错的,”罗桐见状,又劝慰,“你素日里这冷漠的性子,在念遥面前好歹收一收,她初来乍到,你别吓着她。”
“是,我记下了,”程修微微颔首,可心里始终觉着方才见的那个姑娘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上,看来母亲已经是铁了心要留下她,他一时也不好反驳,于是话锋一转,“母亲打算让她住在府中哪处?”
“自然是留在我的院中。”
“不如让她留在寒松院如何?”程修直截了当说。
“寒松院……”罗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寒松院不是你的院子吗,恐怕不妥吧。”
“她初来乍到,若是住在母亲这里,人来人往怕是不习惯,我院中又大又安静,平日鲜有人叨扰,虽然同在一院,可是地方大,没什么不便的。”
“这……”罗桐沉吟片刻,眼皮忽然一闪,“你还是怀疑她?”
程修不答,神色自然。
“我就说,你这性子,哪里会主动照顾人,”罗桐肩膀一沉,轻瞄了他一眼,“也罢,真金不怕火炼,你且闹去吧,不过你可别让她受了委屈。”
“是,修儿记下了。”
程修一声轻笑,面上露出几分狡黠来。
***
将军府的沐房比迟兮语曾经住的房间都要大,由素白引着进来,眼前一阵水气氤氲,还有淡淡的花香。
“我来伺候姑娘吧。”素白说着,却并没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