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些日子,这天的阳光显得特别炽烈,照得地面蒸腾起扭曲的雾。
侠客穿过脏兮兮的街道,望着前面不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个同伴愁眉苦脸。
旅团成员都是个性鲜明的家伙,日常互坑,互相吐槽都再寻常不过。曾经作为柔弱的情报人员,侠客经常处在团欺的位置上,当然,除了团长,他也不甘示弱地一个个都报复回去了。
可真要下手把同伴坑死……就算知道眼前这两个都是圣杯伪造出来的,他还是很发愁。
大概是因为窝金吧。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曲起,在腰间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然后一顿,又颓然落下去。
忘记他的刀不在身边了。
侠客忍不住看向信长身侧那把不久前刚从七区某个垃圾山里刨出来的窄刀。
大概是察觉到他和烈日同款热情的视线,信长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腿软走不动路?啧,年轻人要节制啊。”
这么说着,他放慢脚步,用绳子随手绑在身后的头发松松垮垮晃了两下,整个人看起来更颓废了。
侠客挑眉:“原来在你眼里团长这么禽兽啊?我知道了。”他现在这具身体还未成年好吗?还有信长你到底都接受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
“有什么关系,团长不也是未成年。”信长掏掏耳朵,“流星街哪来外面那么多讲究,爽就完了。”
一旁的窝金也回头看了眼落在他们身后的侠客。直肠子的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困惑道:“侠客走不动了吗?我背你?”
“谢邀。”侠客嘴角抽搐着拒绝,“已经够热了。”
少年窝金只穿了个宽大的平脚短裤,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型动物,在太阳底下不停往外冒热气,光看一眼都感觉周围的空气又升高好几度。在穿过一个街区之后,信长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打在他胳膊上:“用‘缠’啊笨蛋!‘缠’!”
“哦。”窝金乖乖用上念,这才后知后觉地跳起来,“你说谁是笨蛋?”
“你啊!不打架就忘记念的笨蛋!”
“我是为了节约念量!团长也说可以的!”
“怎么?想打架吗?!”
本想加快脚步证明自己和团长并没有做什么的侠客不进反退,望着两个强化系打到一起,怀念地笑起来。
他都忘了,这时候的窝金为了把战斗力发挥到最强,平时都是不用念的。团长大概是想让他多锻炼反应速度,竟也非常支持,于是寒冬酷暑,整个旅团就只有他在拿身体硬抗。
也不想想,维持稳定的“缠”也是重要修行啊。
果然还是团长的恶趣味吧?侠客摸摸下巴,眼看着两人越战越激烈,怕是半天都结束不了,只能隔着烟尘滚滚喊道:“再打下去就来不及了哦!家里只剩烂掉的青椒了!一点肉都没有了哦!”
仿佛空气都停顿了一瞬。紧接着,侠客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窝金扛到肩上。
“快走快走!”灰头土脸的大高个少年匆忙往前跑,速度比先前快了起码一倍,“侠客你太慢了,还是我带你吧。”
侠客:“……”
放手,他要颠吐了。
虽然被称作四区,但实际上这块地方紧挨着流星街最中心的长老会所在地,又管着大部分正常食物,因此十分招人喜欢——反正就侠客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几十年来四区的区长还没有过待满一年的,简直是个死亡竞争岗。
三人绕过一片连绵的土丘,就看到成排房屋和摆列整齐的交易摊位。
清一色的小桌子,清一色的挂牌,连物品都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来来回回走动,偶尔停下来,那个摊位后面的人就害怕得脸色发白。
他们全都是成熟的念能力者。
侠客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与流星街格格不入的景象。
上辈子他没来过四区,只依稀记得这里曾出过一个很奇葩的区长,自己实力一般,但手下有好些念能力高手,刚上任不久就闹得天怒人怨。最后大家众筹了个揍敌客,把人给干掉了——天知道在流星街这种基本上以物易物的地方,要拿出请得起揍敌客的戒尼有多难。
想来就是眼下这位了。
“啧,这区长有病吧?”信长吐槽。
“病得不轻。”侠客点头附和。
流星街强者为尊,但那股子随心所欲的叛逆心凌驾于任何事物。别说本身压不压得住,就算是尼特罗来,敢把这里搞得跟强迫症晚期似的,多半也是蚁多咬死象。
唔,似乎尼特罗就是死在蚂蚁手里?
就这么停留了一点时间,巡逻人员已经注意到站在路口的他们他们,其中一个面无表情走过来,公事公办道:“现在未成年人实行统一配给。直走到底左转接受潜力测试。”
侠客一把拉住脾气上来的信长,乖乖巧巧点头笑道:“好的,谢谢。”说完,他拽着两个同伴朝指定方向走去。
长街两边站满了人,然而除了他们经过时轻微的脚步声,整片区域没有半点声响,从满了麻木沉郁的死气。偶尔有人抬头瞥他们一眼,又在被发现之前迅速挪开视线。倒是几个巡逻者反反复复盯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人按倒。
实在是让人非常不爽。
侠客边走边摸下巴。
总觉得光凭圣杯做不到这么精细。原本的世界这么排斥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们在长街尽头左转,走入一片摆着零星山石的荒原。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东西,用“圆”也找不到什么,只有干燥的风带起一股萧瑟。
“真的不能都杀掉吗?”窝金压低声音嘟囔道。
侠客知道他是在说刚刚那些人,于是摇头:“都是□□作系控制的,你说呢?”
那就是没用了。窝金肉眼可见地郁闷起来,连脑袋上那顶蓬起来的爆炸头都没精打采地扁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侠客很有种把他从头到尾撸一遍的冲动。但想到窝金表达喜爱的方式……算了,还是不要了。
不过另外那个想法倒能试试。侠客勾起嘴角,提议说:“我之前认识一个打架超猛的人,百战百胜的秘诀是太阳铃铛头哦!窝金要不要也来一个?有玛奇在,什么样的发型都不是问题!”
“唔……”窝金皱着脸绞尽脑汁,“完全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噗哈哈哈!”信长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效果,一改苦大仇深的表情,抱着手臂大笑起来,“你还真敢想啊侠客!”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窝金立刻反应过来,把拳头捏得嘎嘣作响:“竟敢笑话我!又想挨打?”
“就你?谁打谁还不知道呢!”信长接下挑衅,右手已经按上刀柄。
侠客眼看这他们俩又要打起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干脆你们一起改吧?信长可以剃光头!”
声音还留在半空,人已经跳上最近的岩石,三两下就跑远了。
“你给我去死!”信长拔刀追砍过去,窝金紧随其后,咬牙切齿得像是要把前面两人都脸朝下砸进土丘里。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眼看着他们三个追逐打闹,不屑地嗤笑一声。身处陌生人的地盘上,竟能毫无危机感地内讧,这三个小鬼简直一点价值都没有。那人摇摇头,正准备在本子上画个大大的叉,颈窝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